现在李丹走到一座寺庙前,这里有不少烧香拜佛的人在她身边穿梭。她的耳畔尽是鸟语般的声音。很多人都在给寺庙捐钱,李丹没有捐。李丹的钱快用完了。她必须节约每一个铜钿。所以午饭她是不吃的。晚饭也只吃几个苹果而已。她的胃已经缩得很小了,多吃一些就会感到不舒服。昨天她遇上小学里的一个男同学。她跟他去了他的祖母家。那是海边三间灰色的砖瓦房,房间里到处都是丑陋的佛像。他居住的那间,正面墙上贴着明星章子怡的生活照。章子怡也是李丹崇拜的偶像,李丹想她减肥要减到像章子怡这样瘦,就好了。其实李丹已经很瘦了,只是她总觉得自己的腿还不够细。
小学里的男同学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帅小伙子。他看李丹时的眼睛闪闪发亮,而李丹就被这闪闪发亮的眼睛吸引着。他们很快就像许多年轻人那样拥抱了起来,还接了吻。李丹是第一次与男孩子接吻,她的心“咚咚”地跳着。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如果不是,那她为什么这样快就与他拥抱、接吻。如果是,那她爱他什么呢?李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李丹想爱情这东西是不能想得太多的,一切凭感觉走。然而李丹的感觉到了傍晚就糟糕了起来。她发现这个小学里的男同学,总是没有分寸地在她面前挖鼻孔。好像是习惯动作似的。这让她心生厌恶,感到特别不爽。于是她要向他告辞了。然而他一再婉留她,他的祖母也一再婉留她,并且一定要留她吃晚饭。盛情难拒,李丹便留了下来。说实在,李丹已经很久没有吃米饭了。老太太烧的霉干菜扣肉,特别香。还有老太太自制的米酒,也特别甜。李丹食欲大增,这一顿她喝了米酒,吃了满满一碗米饭,还有许多霉干菜扣肉。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李丹忽然感到有点头晕。也许是很久没吃米饭的缘故,李丹忽然感到胃也在隐隐作痛。李丹于是就躺倒在男同学的小床上。一会儿,她便呼呼地睡着了。来海边几天,她还从没有睡得这么香、这么沉的。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凌晨了。李丹发现男同学睡在地铺上,男同学也许看过她的睡姿,也许抚摸过她的身体,但她知道他们没有做那件事的,那件对女孩子来说不能随便做的事。
男同学还没有醒。李丹看了他熟睡时的模样,像一头猪。李丹便留下一张条子,悄悄地走了。这时天还朦朦胧胧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一片寂静。李丹走啊走,一个人走在路上,感觉特别漫长,没有尽头。她想停下来坐一会,但又有一种恐惧感。于是她越走越快,生怕有人盯上她。
天色已经露出鱼肚白了。海边的人多了起来,李丹的恐惧感一扫而光。她的脑海里又可以想些什么了。于是,她想她是一个花样年华的女性。她生活的城市是一座美丽而巨大的秘密花园。她们这一代人,没有上一辈人生活的重负和历史阴影。但她们对生活却有着惊人的直觉,对自己也有着强烈的自恋。李丹想她的确是一个很自恋的人。她会为自己制作首饰。戴在她脖子上的那一款项链,就是她用一根黑色丝筋串起来的可爱而又古怪的小珠子项链。李丹想在这个有很多共性的时代,不甘心个性泯灭的人们,就会创造一些什么。
海边也有买自制首饰的珠子。李丹看见那个宽敞的店铺内,四处摆放着玻璃罐、藤条蓝、金属盒子。里面装着奥地利水晶珠、印度金属珠、德国木珠、秘鲁陶珠、日本梦幻珠等,也许都是假冒的。但这些式样不一的小东西,像精灵一样地闪着光。它们是做首饰的最主要材料,它们符合像她这样的年轻人,追求新、奇、靓、酷的胃口。
走过这家店铺,便是海滨游泳场。李丹想,到了海边不游泳似乎对自己也没有交代。于是她就租一件泳衣,跳下海去。说实话,小时候她在游泳池里小便憋不住的时候,就把尿撒在游泳池里了。所以长大后她游泳时,就会想到游泳池里的尿酸味。
从海滨浴场出来,已经是黄昏了。李丹没想到自己一连会游上几场。游泳会瘦,如果她每天坚持的话,她就会更瘦。
回到旅馆,李丹为自己买了一瓶红葡萄酒。她要庆祝自己这些天到海边来的意义。于是她坐在窗口,望着窗外波浪起伏的大海,一边喝着红葡萄酒,一边听着咆哮起来的大海的声音。她想一个人活着,是不是要像大海一样既博大、深邃又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咆哮着自己的咆哮呢?
黑子去酒吧唱歌
黑子每晚都去酒吧唱歌。别人要是问黑子你的职业是什么?他肯定会厚颜无耻地说:“歌唱家。”其实他不过是酒吧里的一个业余歌手,他的职业是杂志社编辑。
在酒吧里唱歌,比呆在家里坐冷板凳要开心得多。那是一种全身心的宣泄,他仿佛要把自己身体积累了一天的毒素排出来。还有在酒吧唱歌,能遇上各式各样的女人和男人,有的甚至还可以成为好朋友。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用在莫莉娜面前压抑、自卑。莫莉娜嫌他太“乡间民俗”气,其实“乡间民俗”气又有什么不好呢?如今的时代,只要你有自己的特点,什么都可成为时尚。
黑子在酒吧自弹自唱。他的那把吉他,还是在大学校园里的时候买的。那时候他偶尔会在联欢会上露一手,当然是“三脚毛”水平,不过外行人听不出来。就像他如今在酒吧唱歌,虎虎外行人的确没问题。
那些酒吧里的听众们,已经习惯了黑子大声吼叫似的歌唱。他们有时也会跟着黑子一起吼叫起来,尤其是一些特别年轻的男女,他们仿佛在迷惘中找到了出路。
这个酒吧的DJ,是一个25岁的男青年。他穿着花衬衫、牛仔裤,板头用摩丝梳成硬朗的发式,他的外号叫“老狼”。老狼帅气逼人,冷漠的脸部表情和忧郁的眼睛使他成为名副其实的“coolman”,性感魅力迫不可挡。黑子心里很喜欢他,尤其喜欢他的时尚、前卫。黑子想,要是有老狼一半的“酷”味儿,他就不会被莫莉娜说成“乡间民俗”了。于是黑子有时候就模仿他的穿着打扮,也用摩丝梳成硬朗的发式。
来酒吧喝酒的男女,大多都是年轻人。他们中有那么一些人,喜欢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到洗手间去呕吐。其中也有一些喝醉酒的女人,会捧着酒杯到黑子身边来。她们要与黑子干一杯。黑子总是来者不拒,常常把自己也灌得醉醺醺的。醉酒的经历,使他想起魏晋时代的文人。他们不仅以醉酒的生存方式抵抗祸害,更主要的是在醉酒中找到通往艺术的途径。黑子想他通往艺术的途径,就是唱歌。
那个模样儿长得并不漂亮的女孩儿,老是盯着黑子看。她已经喝醉了。她每次来酒吧都会控制不住地喝醉酒。黑子知道她在一家美容院做按摩工作,她的双手是美妙而灵巧的。黑子那天让她按摩过,按摩后他感到浑身舒畅。当然黑子也知道,这个女孩儿的内心有一份迷惘,还有一份困惑。她从乡下来,并不安心美容院的按摩工作。大都市有许多新鲜事物诱惑着她。她想嫁个有钱人。她想成为一名歌星。她的梦想很多,但是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认识黑子让她感到有一种机会和依托。
现在黑子在酒吧弹着吉他、唱着歌。他感到很快乐。原来人要抛弃痛苦,寻求快乐也不是一件难事。关键在于自我调节的能力,和需要一个健康的心态。黑子想他是男人,男人要懂得让自己既活得轻松快乐,又有一份责任感和使命感。这样的男人,才是21世纪初的新男人。
莫莉娜在路上
莫莉娜走在路上。莫莉娜想每一个人都走在路上。只不过有些人走得快一些、远一些,有些人走得慢一些、近一些。莫莉娜知道自己走得并不快,也不远。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走不快也走不远的。
莫莉娜去单位上班。她不骑自行车,也没有私驾车。她走在一条小路上。这条小路,弯弯曲曲地沉默在大都市的角落里。只听得一声自行车铃孤独地自远而近洒落在她耳边,她顿时立住,他却飞也似地从她身旁消失了。莫莉娜有点疑惑,却不知道他是谁?
说实话莫莉娜盼望生命中有一盏灯,让他给她勇气和力量。于是她傲然地耸耸肩,脚下不再发出荒凉的长叹。她想每一个人或者每一个动物都有自己需要寻找的东西,只是人和动物寻找的东西是不能相比的。那么她呢?她究竟想寻找什么?
其实她寻找曾经有过的一段欢乐和忧郁,寻找如同秋夜的风飘来又飘去的她的梦。那梦是她纯洁的感情显露。当然她还寻找忧郁,寻找在长夜的灯光下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的一个个忧伤的字。难道这些都那么容易忘记吗?
莫莉娜走在路上。她想假如她不是一定得去办公室的话,那她的生活就会更自由。她喜欢看书,也喜欢逛街。坐在咖啡馆里的感觉也不错。没有孩子,倒是容易让她过着“小资”生活。她喜欢20世纪30年代大上海某些人的小资生活,她认为那时候的小资生活具有贵族风彩。而如今的人很少有贵族气,尤其是精神贵族的气息。
莫莉娜走在路上。她看到那个街口又新开了一家裁缝店,便想起她家楼下一对专做旗袍的双胞胎姐妹。她们从乡下来,租一间房就把裁缝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莫莉娜虽没有穿过旗袍,但对旗袍却是情有独钟的。她记得母亲年轻的时候,家里红旗袍、花旗袍满满地装了好几个箱笼。小时候她最喜欢过夏天,因为夏天可以看母亲从箱笼里翻出来许多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旗袍晒在院子里的竹杆上和绳子上,像飘着旧时代女性的气息。
莫莉娜知道外祖母的大半生是穿旗袍度过的。那时候的旗袍是清代直筒式旗袍,即腰部无曲线,下摆和袖口处较大,配上琵琶襟马甲和花盆底旗鞋,外祖母就是典型的清代满族女人的装束了。等到她母亲穿旗袍的时候,旗袍已经过了一次次改良。它们从腰部无曲线到曲线明显,并且连袖筒都剪了去。她母亲有一件无袖的西洋红旗袍,上面绣了淡青的兰草,看上去是那么柔和、婉妙,母亲平时舍不得穿它,总是出席什么会议了才穿。一旦穿上这件旗袍,母亲不但显得高贵典雅还充满自信。
莫莉娜那天在丝绸市场买了一块印花真丝绸料。她让双胞胎姐妹替她做一件旗袍。双胞胎姐妹一个裁剪、一个缝纫,很快把她的旗袍做好了。她取回家后迫不及待地穿在身上,对着大衣橱镜子转来转去地照着,发现效果真的不错,不仅体现了女性的曲线,仿佛人也长高了几分。于是她盼着过夏天穿旗袍,就像小时候盼着过新年、穿新衣一样。
现在,莫莉娜已经走进办公室了,办公室里的工作几乎天天差不多。莫莉娜并不喜欢按部就班地工作,但如今工作难找,职业与事业总归是很难一致。莫莉娜老早就想过,要干一件有意义的事。可是他们的老板生意做得并不出色,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些外商来洽谈生意。那一天一个西班牙商人来他们公司签约合同,莫莉娜没想到这个人会长得这么像足球明星劳尔。劳尔是她非常喜欢的美男子,也是她崇拜的足球明星。所以,莫莉娜对这个西班牙商人很热情。她很快暗恋上了他,暗恋让她心里充实。如果让她停止暗恋的话,那么她会感到很空虚。原来一个人的心灵充实,是很重要的。莫莉娜想,假如我心里有一个宗教,有一份信仰就好了。如今的人是很少有信仰的,大多数人在为生存忙碌着。莫莉娜认识的一些人,他们在这个物欲的世界,不是变得高深莫测,便是变得十分世俗。
庄静文做美容
庄静文做美容有些年头了。最早做的时候,一张基础护理的年卡,要人民币伍千元。她咬咬牙就买下来了。现在虽然没那么贵,但也要两千多元。庄静文已经去惯了美容院,假如一个星期不去,整个人就会感到不舒服。庄静文做美容做上了瘾。其实这种基础护理的美容,买一些护肤品回来,完全可以自己做。
庄静文的皮肤白嫩、细腻,做美容和不做美容,到底是不一样的。女人到了40岁,就要对自己的脸负责任。当然庄静文还远远没有到40岁,但她知道皮肤的护理是需要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的。庄静文喜欢做个既聪明又漂亮的女人。她始终认为女人如果不聪明,漂亮就容易误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