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边的火势随着夜色的降临越来越大,橙红的一片,染红了一片天空。滚滚浓烟随风而来,遮天蔽日,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仿佛身处孤岛。
“我哥还没有回来!”小米的声音从杨花儿右前方传来,即便有面罩遮挡,她的声音闷闷的,杨花儿依旧能听到她声音中的颤抖。
手上动作没停,她抬头往山那边看了看,入眼皆是黑灰色的烟雾,心中不由得一沉。
在这个末世里,存活不易,更何况至亲的哥哥,小米必然担心。
想到这里,又不免自责,刚才怎么就没想起来给大米他们防毒面罩?此时想起来,却是已经晚了。
周围的稻穗不停的颤抖,杨花儿知道那是山下逃命的动物带起的动静,已经不止一波了。好在体型都不大,并没有给稻田造成致命的伤害。
山火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防毒面罩也难以阻挡越发浓烈的烟灰,杨花儿被呛得忍不住咳了起来。
“花儿,咳咳…你……咳…在哪?”高道的声音时断时序,闷闷的听不太真切。
听着他的声音,杨花儿判断了下大致方位,摸着稻杆往前走,一边回应他的话,“你别……咳咳咳……动,我往……咳…往你那边走。”
直到两人距离一米距离,才看清彼此的身影。
厚厚的防毒面罩戴在脸上,杨花儿看不清对方的脸,却明白对方的绝望。那种情绪几乎透体而出,让她感同身受。
跟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杨花儿却明白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她更知道他们对这片稻田的重视。眼下,挚友生死不明,稻田即将毁于山火,她不敢想像,要是她面对这些,该是怎样的情绪。
“组长!”小米的声音在他们周围响起,声线颤抖却坚定,全然不似平日的娇憨。她什么都没有再问,只把自己手里两袋稻穗递给杨花儿,转身就消失在稻田浓烟之中。
高道并没有说话,但杨花儿却真切地听到他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花儿,要是,要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带着她,把这些稻种送到基地去,拜,咳咳咳咳咳……托了!”
高道的声音极其冷静,仿佛没有感情的念词机器,全然没有往日的憨厚可亲。只说到最后他才忍不住,咳的撕心裂肺。让人明白他也是个活人。
杨花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他说的“她”是谁。只是什么叫带着她,他呢?
大约是见她迟迟没有说话,高道伸手摸了摸身边落了不少黑灰的稻叶,手指有些颤抖。
“我得去把大米找回来,总不能不管他。”
高道的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憨厚可亲。
“小米,跟着花儿,别任性。我知道你明白的。”高道声音并不大,似乎笃定她就在附近。
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杨花儿连忙递给他两个防毒面罩,大声说到:“找到人就往海边跑,我有船。”
高道接过面罩,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转身大步迈出了杨花儿的视线,消失在晃动的稻田中,带起一阵阵的草木灰。
“走吧,花姐。”小米的声音沉静,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嗯,走!”
烟雾带着草木灰扑簌簌往下掉,她们的头脸都被烟灰覆盖,灰扑扑地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防毒面罩已经不太管用了,出气孔都被堵了个严实,时不时就要用手拍一下,才能保证呼吸顺畅。
她们的速度都不慢,沿途还会随手薅点儿稻穗,扔进随身的口袋里。
似乎觉得他们受的苦难还不够,连风都变得邪恶起来,加大了功率。
风声骤起,吹得树身摇晃,稻杆也东倒西歪的。
风助火势,山火越发的猖狂,贪心大起,似乎有与海一较高下的气势,铺天盖地,乘风而来,势不可挡!
空气中的灼热让小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小米感觉自己都忘了呼吸。
眼前只剩下灰蒙蒙,红彤彤的一片。
她的组长,她的哥哥,她的稻子,都要没了吗?
猛地停下身子,定在那里。她忍不住转过身来,她知道她该跟着花儿姐姐赶紧跑出这片火海,只是,只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并没有哭,甚至没有太过悲伤,只是觉得自己好累,心里也空空的。
杨花儿看着小米猛地停下,定定地看着前方,刹那间就明白了她的难过痛苦。
只是山火凶猛,稻杆干燥,几乎一触即燃,她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悲伤。
几乎是拖着小米,杨花儿带着她往海边跑去。
沿途有矮牛长颈麋鹿云豹从身边掠过,此时谁也顾不上对方与自己是否有狩猎关系,都只想着赶紧逃离这里,远离山火逃命!
身周山风呼啸,身后不远处烈火滔天,越发猖狂,张牙舞爪起来,毁天灭地。
杨花儿拖着小米,慌不择路地往海边跑去,胳膊被划破了也不太在意。
而此时深陷火海的高道四顾茫然,他已经声嘶力竭,衣服被火烧的像是个破布口袋,堪堪挂在身上。还有几处皮肤已经被烧伤,红彤彤皱巴巴地缩在一起。他却似无所觉一般,只想着赶紧找到大米他们。
只是这片区域说大不大,可要在这茫茫火海中找到人,那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米,小黑,大米……”高道声音嘶哑,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大,可实际上周围山火燃烧的乎乎响,还有树木燃烧时劈哩叭啦的声音,还有树木倾倒声,动物惨叫声,那一个都比他的声音大,哪里会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高道感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燃烧的火焰似乎变成了恶魔的眼睛,盯着他,想要他的命。他知道,这是吸入一氧化碳过多产生的幻觉。
费力地抬手,看看手上的防毒面罩,他还没有找到大米,把这个给他。
恍惚间,高道感觉自己回到了实验室,周围都是同学,他们穿着白大褂,围在教授周围,听他讲胚芽的发育。
小米从他旁边钻出来,递给他一颗青苹果糖,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看着她白皙饱满的脸颊,高道想要伸手戳一戳,就一下,轻轻的。
可是手好重,仿佛有一千斤的二十八号海水普稻那么重。
手又重重地落在高温的灰烬中,一无所觉。高道想,好可惜,戳不到了!
山火凶猛,舔舐着昏迷的男人,毫不留情。
……
“醒醒,喂,醒醒”迷迷糊糊间,高道似乎听到有人叫他,还在拍他的脸,冰冷的,好舒服,让他忍不住用脸蹭了蹭。
“咦……好恶心,醒了就睁眼。还有没有其他人?喂,高道,醒醒!喂……”
男人的大嗓门不绝于耳,烦的高道不得不睁眼。猛地坐起,他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大米,小黑!
只是入眼的,却是全副武装的几个陌生人。刚才叫他的男人格外高大,身强体壮,浓眉大眼。见他醒来,对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说道:“老大,醒了,估计没大事儿。”
男人气势强大,只站在那里就让人害怕。他没有回话,只微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便带着其余人走开。
直到此时,高道才看清,他所在的位置是他们房屋前的空地,房子已经烧成了黑色。头顶是临时搭的棚子,旁边的床上还躺着一白一黑两个人形物体。
透过黑中发绿的毛色,高道认出那是小黑,那它边上的就是大米了。
大米身上并没有太严重的烧伤,小黑倒是被烧掉不少毛。此时大米鼻端还连着氧气袋,呼吸平稳。
高道也是此时才发现自己也插着氧气管。
“你好,能不能给小黑也输个氧,它也是我们的组员。我们都是高粱稻的实验员。”高道生若蚊蝇,旁边的高大男人却利索地起身,确认了他的话,就往气势强大的的男人身边走去。
似乎说了什么,高大男人拎着个氧气袋过来,插在了小黑鼻端。
“谢谢。你们是来接受稻种的吧!他们有没有事?”高道感觉自己胸口闷痛,呼吸有点儿不顺畅。
“是啊,我们是首都基地的人,顺便过来帮忙的。我叫张小魁,那是我们简队,旁边最好看的那个是我媳妇水星。”张小魁看他能说话,也算是放下心来。想想遇到他时的模样,真是晚一步就被火烧成灰了。
“你放心,他们跟你一样,都是一氧化碳中毒,醒了就没事儿了。”
张小魁声音很大,震得高道耳朵嗡嗡的,感觉自己头都开始晕了。
缓了半天,他才压下呕吐的感觉,强撑着说道:“我们还有两个人,她们带着稻种往海边去了,麻烦你们去找找。都是女孩子,谢谢了!”
“好,放心,我这就去跟老大说,你好好休息吧!”张小魁一听,连忙答应,交代一声,就去找简季说明情况。
见他答应,高道也算是放下心来,转头温和地对旁边昏迷的大米说道:“你放心,有花儿带着小米,没事的。”
“你说谁?”
那个高大强势的男人声音凌厉突兀,吓得高道立刻精神了许多。
“花儿带着小米。”高道老实地答道。
“花儿,杨花儿?是不是高高瘦瘦的,长的很乖巧,还会做饭,有空间异能?”宋蓝宇的声音又急又快。
高道却是听清了,呆呆地点点头,却忘了自己的情况,歪头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
等他再抬头时,身边只剩下躺着的一人一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