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看莫化越生气,我就越劲头十足。
接下来的几天。
我陪夏柳量身裁新衣,打造首饰,我说:“姨妈,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容儿认为,女子美丽才会有悦己者啊。”
我陪夏柳参加京中贵妇的聚会,我说:“姨妈,多出门参与各种活动,让更多的人看看抚远将军的正妻是何等的雍容华贵、落落大方,那些对姨妈不利的流言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我陪夏柳做吃食给莫珏,我说:“姨妈,即使您心里再恨再怨再气,可您要想想,有人希望你们夫妻失和,您就更加不能让那些人称心如意了。”
我陪夏柳整顿府务,我说:“姨妈,您是这将军府的主母,将军府的女主人,您应该让下人们都清楚一件事,只要您在,程未央只是一个妾。”
这日,夏柳好友两浙总督夫人朱采月随夫进京,她来将军府看望夏柳。夏柳笑说:“都老夫老妻了还形影不离的,你是怕你家郭大人拈花惹草吗?可天下谁人不知你是出了名的悍妇,郭大人又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他岂敢?”我看那朱采月容貌美丽明亮,最让人难忘的是她脸上蓬勃的生气,眉宇间的英气慧黠更显出其魅力。
朱采月看一眼站在旁边的我,笑道:“容姑娘,听听你姨妈这话,你可信?”
我抿嘴一笑,“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真的怕女人呢?所谓的怕都是因为爱吧。”
朱采月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说:“你姨妈跟我说你是个聪敏机智的姑娘,这话倒真是没有错了。”她又说:“人人都知我强悍,外面那些狂蜂浪蝶才会心生一些畏惧,离我家大人远一些。”
夏柳想了想,叹道:“以前我还总劝你要温柔贤惠,如今看来全然是我错了。”
朱采月拉着她的手,道:“这次见你和以前倒是不同了,终于学会了想想自己了。我还是那句话,婚姻不是一劳永逸的,需要经营,夫妻之间的爱也不是要全剖一颗心给对方,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更动人。”
后来有一天,夏柳送我一支镶珠嵌宝的发钗,对我说:“容儿,多谢你及时点醒我,这些日子,我想通了许多事情,枉我多活了这么多年,竟不如你这个小姑娘这般通透。”她笑了笑,又说:“如果云儿以后娶了正妻,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姨妈,姨妈给你作主。”
“姨妈多虑了,云儿除了容儿谁都不会娶。”陆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着话人已经迈步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莫化,还有一位白衣翩翩的年轻男子。
我看到陆云,喜形于色。她给夏柳请过安,我赶紧走到她面前,福身,“公子。”
她扶住我,温柔笑语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我摇摇头,其实是有她背后的支持我才敢有底气做这些事的。
“容儿,这位是秦衣,我的拜把兄弟,沓氏郡的郡守参谋。”陆云这么介绍她旁边的白衣男子,我看那人神采英拔,玉树临风,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
我颔首微笑,“秦参谋,好。”
他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对陆云说:“我回京探亲不过个把月,陆贤弟就娶了亲,真是让人意外啊。”陆云避开他的目光,只是尴尬的笑笑。他对陆云而言一定是特别的存在,只消一眼,我便知道。
回到客房,只有我和陆云二人时,她说:“我听表弟说了,你也真是胆大,第一次见到姨妈就敢和她说那些话。”
我:“姨妈见我第一面就先入为主把我和程未央划为一类人,我若不主动扭转姨妈的第一印象,迟几日再和她说这些,她恐怕是一句话都不会听进去的。”
陆云:“还是你有办法。换作是我,实在是爱莫能助,大概也只能劝劝姨妈,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这要怎么退呢?被自己视为女儿的人抢了自己的丈夫,这种事我到现在都不能接受,何况是当事人本人。”
我叹道:“程未央应该是真的爱慕着莫将军,否则以她的家世和容貌完全可以嫁一位门当户对的少年公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给人作妾,遭人唾骂。”
陆云:“你这么一说,她好像也挺可怜的。”
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真爱固然可贵,但建立在忘恩负义的基础上那就不值得歌颂了。”
陆云笑道:“这个观点我是十分赞同。”
我突然想起来,问:“对了,单府的事查清了?”
陆云叹了口气,“古书说,房中之事,能杀人,能生人,譬之水火,知用者可以养生,不知用者立可死矣。单子川就是因这事死的。”
单子川有一食客名为棠厉,二人关系非比寻常的亲密,单子川外出由棠厉陪伴,单子川回府由棠厉侍奉,单子川与妻子覃青青其实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族中叔伯让单子川诞下子嗣承继香火,对着完全没有感情的妻子,单子川只得让棠厉替他完成圆房的使命,让妻子生下有棠厉血脉的孩子,可覃青青不愿意,就把妹妹覃兰兰接到府里代孕。棠厉在与覃兰兰相处之后发现自己慢慢爱上了温柔貌美的覃兰兰,对单子川渐渐不再那么亲近,单子川都看在眼里,嫉妒使他极度疯狂,他逼迫棠厉与他亲热,最后死在棠厉的床上。
呃,我一时无语,“这……真是意外!”
晚间,给陆云预备好沐浴之物,却找不见她人,问了丫环,丫环说她往花园去了,我便前往花园找她。路上遇见莫化,他拦住我的路,说:“上次是我冲动了,我收回那些话。”
我漠然,“表少爷,人们都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容儿才疏学浅,想请教,覆水难收,话又要怎么收呢?”
他眉头微微皱起,“我并不习惯道歉的,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我:“表少爷,并不是你道歉,我就一定要接受的。”
他有些生气,“那你就没有错?是,你帮了我娘,你用了你的方法让她不再那么气极败坏,家里的氛围也和谐许多。可是,我还是认为你把程未央说成是个心计女是错误的,你没有和这个人相处过,就凭自己的想象评判这个人,这是不对的。”
我冷笑一下,“我不对,那你还道什么歉呢?”
我觉得我和他无话可说,正要走,听到假山石另一侧传来声音,“陆贤弟,你且慢行,我还有话要说。”
就听陆云说:“秦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当捕快这么多年,什么人没有见过呢?谁是虚情谁是假意,我一看便知,我自认有些识人的本事,容儿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知肚明,你无需再多言。”
秦衣:“贤弟,你这是重色轻友啊。你如此在意容姑娘,不会真的要娶她为正妻吧?”
静了片刻,陆云说:“容儿若是愿意,我是求之不得。”
我怔了怔,转头就往回走。默默想着,其实能“嫁”给陆云也挺好,我将是郡守府主母,享荣华富贵,不必担心妻妾争宠的戏码会发生在我身上,不会有婆媳矛盾,也不会为男女之情而患得患失。
只是,陆云她终究是女子,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一个长房长孙的身份就剥夺一个女孩子一生的幸福,实在是愚昧可笑!我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