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姜凌烨回姜陵,他为防万一,特地让寔宵带着寔宸到彼沧玩儿几天,没想到这个决定竟是歪打正着,下得如此正确。
寔宸似是长高了不少,不过是几日不见,却仿佛忽然就长大了。
其实被寰帝关在那帐中,没日没夜的,他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具体是过了几日,恐怕只有数数剩几条骨头没断才知道。
芊孝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热水回到帐中就见慕容寔宸和慕容寔宵正在里面,与慕容寔宇倒是相谈甚欢。
“……那当然了,你不知道那天她连姜王的面子都不给,就这么单枪匹马地跑了……”寔宸讲得很开心,小脸红扑扑的,正值变声期的嗓音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芊孝挑眉,这一听就是说那****不然任何人替代,亲自跑去救慕容寔宇的事儿么。
佯装生气地踱至寔宸身后,她不甜不咸地道,“把他救回来也没你的份儿,这会儿就你话多,扯些有的没的。”
说着还不忘用食指戳了戳他的小脑袋,这小子最近发育,很快就要长成大人了,不趁现在欺负更待何时?
“嫂子……”慕容寔宸拖着长音故意睨着她。
那嗓门儿着实让人不舒服,芊孝浑身抖了抖。
真是怪了,生在皇家,慕容寔宸却如平民百姓一般叫慕容寔宇哥,叫她……额……嫂子,这称呼还真是非一般王子间的的亲昵。
同一个妈妈生的呀,果然是亲昵得很,芊孝弱弱地想。
抬眸正见慕容寔宵一脸凝重,常年戎马的脸,仿若刀刻的面容如铁一般的俊逸,别有一番风味。
如今两边都是兄弟,想来他是夹在中间最难做人的。他不像寔宸与寔宇同母所出,单纯只是站在凤莱的角度来讲,姜陵出兵确实理亏。
不过寰帝的狼子野心他也知道,自然不能放任凤莱易主。只是如今站在姜陵军中,却终究是里外不是人了些。
芊孝将慕容寔宸晾在一边,倒了些热水给慕容寔宇喝过,方才喂他用了些清粥。一边喂着,还不忘一边念叨上次他照顾得不好,昏睡那么久醒来空腹应该先喝点开水润润胃。
慕容寔宸和慕容寔宵呆了一会儿也就回去了,不一会又是凌烨随红杏一道来看看。
瞧着芊孝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失笑,与红杏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想笑不敢笑地憋红了脸,最终被芊孝笑骂着离开。
慕容寔宇被芊孝寸步不离地呵护备至着,身体恢复也就一日好过一日。
苍墘依山傍水,风景如画,气候宜人。初夏的天,久违了的平静。
岁月拉长了身影,和和美美。
某日天晴,忽下起杏花雨。花雨纷纷,无人知晓的过往被揭开。
而此刻的凤莱,寰帝却是穷于应付经济危机,忙得不可开交。
唯一庆幸的是姜陵军安分许多,虽然慕容寔宇被劫走让他恼火不已,但如今他们不再开战倒也算是容他喘口气。
春夏之交,天际多雨。
窗外雨声淅沥,窗里美人泪。屋檐细雨,仿佛停在初见季节的美好。一开始的相遇只是别有目的的心不在焉,九转阁中的日子不安却快乐,入驻玲珑苑的自己盛宠不衰,几乎忘了自己的目的。
时至今日,玲珑早就分不清自己对慕容寔寰是怎样的情意。若说一开始是因为他是寰帝,能够助她报她报不了的仇,那么如今自己依旧在这儿,又算什么?
或是从一开始就走了一条不归路,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离人峰一役寰帝大获全胜,她才恍然明白自己的无知。以芊孝的能力,若是留在军中或许离人峰一战也不会那般惨败,而自己一心扑在局中,竟然没有察觉寰帝连她也利用。
如此一来分明断了她所有的后路,连和芊孝只之间那所剩无几的交情,如今也彻底清空,将她捆在身边了。只是这样的爱太沉重,快乐和痛苦究竟哪个多一点呢?
甩开自己的思绪,她起身出去。
油纸伞上细雨啪嗒作响,伴着她罗裙飘荡,一路行至主帐,或是该摊开来讲了。
“参见雪妃娘娘。”门口的守卫双双跪地请安。
玲珑扬手将伞递给右边的守卫,道了一声“起来吧”。
守卫恭敬地为她打起帐帘,她款步而入,只见寰帝正伏案疾书,浓眉紧锁,想来也真的是忙得焦头烂额。
心头一处不知名的柔软微不可查地升起,玲珑轻声走近他。
“你来了。”寰帝抬眸扫过她,又继续看案上的东西。
玲珑终是不忍开口烦他,上前为他研墨。
寰帝处理着一封封告急书,迅速做出回复,尽力以其他没有受殃的城中的存粮救济一时。如今也只能撑一时算一时,若要真正解决这样的困境,怕是终究只有将此事的地下操纵者逮出来,解救灾民,或者……缴械投降让姜陵王来救济。
当然,后者是下下策。
两人无声地相处,忙碌而沉静。这样的相处对玲珑来说着实难得,倒也不算难受。
忽然一人进来,打破了二人难得的安静。
“陛下,有探子来报今早百姓在对面山头发现了囤积的粮钱,数量之多可以维持凤莱一月的用度。”诸镜文也顾不得玲珑在场便开口道。
寰帝抬眸,此事听起来不简单。
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诸镜文沉吟片刻,终是启齿道,“从我军到对面山头需要经过一个峡谷,尚有一绳索木桥。百姓们一早就往对面山头去了,只是奇的是桥头竖着一块军队止步的牌子。”
“军队止步的牌子?”寰帝重复着他的话,这事儿蹊跷得很。
玲珑娥眉微锁,顿了顿,对寰帝道,“皇上,不如我们去看看再下决定。”
寰帝颔首,这话整合他意。
如今已经够乱,这个节骨眼儿上忽然找到了丢失的粮钱,实在有些非比寻常。
“封锁消息,带一小队的人随朕去看看。”正是军中粮饷吃紧的时候,若是这消息在军中传开,恐怕军令也抵不过人的本能。到时一片混乱,怕是更要乱了。
“是。”诸镜文领命而去。
少顷,寰帝便携玲珑、诸镜文以及一小队人马到了诸镜文所说的绳索桥前。
只见不少闻讯而来的百姓已经一哄而上,有的甚至就地生火吃了起来。
绳索桥看起来甚长,遥遥将两座相隔甚远的山脉连在一起。木制的绳索桥看起来倒也坚固,只是低头便可见万丈深谷,浮云飘在脚底下,竟是望不到底。
而绳索桥头果真如诸镜文所说,赫然立着一块陈旧的木牌,上书“军队止步”,看起来年代久远,却不知究竟有何玄机。
“陛下,我看根本就是有人故弄玄虚,你看那么多百姓过桥都没有任何事发生,偏军队止步,分明是针对我们。”右将军李杭是个粗人,瞧着对面堆积成山的粮食和金银珠宝,说不想过去实在太假。
“皇上,我看此事蹊跷,还是小心为上。”玲珑眸色凝重地望着风中摇摆的绳索木桥,虽然不知其中玄机,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