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朦胧中听见宫婢惊叫着喊她,她只是有些累,有些乏了,真的……只是乏了……
夜露深重凉如水,月色清寒细似钩。
高高的宫墙挡不住天边的月色,凉凉的落照。恬儿倚着窗台坐在榻上,脚上的伤之前迟迟不好,还一度起烧,着实磨得她没精打采。却不料小姐前脚离开姜陵,后脚自己的脚伤就有了好转。
花蕊每日依旧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换药,顺便还捎带着姜陵小公主。筱媚很是乖顺,想来小姐前些日子的引导起了作用,让她慢慢开始敢和旁人接触。
即便不愿独自与落雪阁外的人接触,却也已经好过一开始那种生人勿近的状态了。
因为姜公子和小姐一道去了凤莱,红姑娘一个人倒也不闲着,每日忙着配药试着给小公主治哑疾。
“吱呀”一声,推门进来的是红杏。动人的一身浅紫罗裙,香肩隐约可见,与一开始印象中的一身青色劲装的红杏一点儿也不像。犹记得小姐挑着眉调侃她道,“当真是女为悦己者容。”
如今的红杏成熟中平添一分稳重,女子姣好的年华,正是青春尚好。
只见她款款而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盈盈巧笑。
“恬儿,你怎么又坐在窗边吹风了,必是花蕊那丫头迁就的你。”红杏口中不饶人,脸上却依旧笑意盈盈。
“我不是整日躺在床上闲得慌吗?今夜月色甚好,便央了她扶我坐到窗边的,你若是怪她,倒是我的不是了。”恬儿双手环着膝对她道。
红杏瞧着她那乖巧地模样,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发,无语扶她起身。
脚伤已经好了许多,只是红杏却不允她踩下去,只怕她再出什么差错。
那日脚伤引起了高烧,朦胧转醒,只见她耷拉着脑袋道,“若是你再不好,只怕是我这用药的本事着实要重学了。真是奇了,这脚伤怎会这么难好?”
不用想也知道,必是芊孝外露的担心焦急给了她无形的压力。自己想来也觉得奇了,怎么这伤就如此凑巧,莫不是有什么要发生了?
甩甩脑袋,自觉这想法荒唐得很。
抬眼,红杏已经替她换好了药。前些日子一直是花蕊照顾她换药,今日红杏却是亲自来,像是花蕊忙着。
接过红杏手中递来的药,恬儿一口气饮尽。
只听红杏喃喃念叨着,“我本是要去瞧瞧筱媚的,只是刚刚瞧着花蕊急匆匆出去,像是要好久才回来,也不知忙些什么,难不成花楼又有新的任务了……”
恬儿歪着脑袋琢磨了一阵,亦有些不明所以。每日花蕊替她换好药,她便歇下了。今天白天睡得太多,刚刚傍晚时分才睡醒,也就拖了换药的时间。
平时这个时间花蕊在做什么呢?她似乎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红杏却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太可能,莫大哥跟随楼主去了凤城,临走前没有任何命令,剩下飞烟姐姐更是没有楼主的命令从来不会多事……”
琢磨着,红杏只觉得有什么隐隐约约的,似乎就是缺了什么,连贯不起来。
灯火摇曳,影随风动。
轻声走出房间,替恬儿关上门。
红杏无声地朝院中走去,花蕊,为什么让她如此不安?初到彩云轩时红杏就和花蕊合得来,许多投毒暗器的本事皆是自己手把手地教着。一开始她总是掌握不了关键,后来却慢慢摸着了点子,倒也算是聪慧。
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花蕊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簪花楼众人深喑芊孝是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性子,也就没有去查花蕊,只是如今想来,却是有些不妥。
心中隐隐不安,又响起恬儿迟迟不好的脚伤,明明自己的药能够让她迅速好转,可是却在好转之际忽然恶化。那段时日一直是花蕊照顾的恬儿……想法越来越接近某个自己不想承认的可能。
脚下步子轻盈,走近落雪阁后院的花海,却远远地瞥见一抹人影闪动。心下顿时一惊,却还是强自镇定着压轻了脚步声暗暗探去。
石楠烟斗的雾飘向枯萎的树。
沉默的对我哭诉贝克街旁的圆形广场盔甲骑士臂上。
鸢尾花的徽章微亮。
无人马车声响深夜的拜访。
邪恶在维多利亚的月光下血色的开场。
“主上已经等候多时,只要交上狼牙月,之前在滁云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
“只需取得狼牙月罢了,我很快就会拿到的。”
“很快?三天前你就开始说这句话了罢,如今的姜陵无人坐镇,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难道还要再等?”
花蕊无声静默,低垂的睫掩住掩住的情绪。
“不日他们必将赶回,倒是就不是你我能不能等,而是主上的耐性能不能等,挽云姑姑能不能等了。”
隐约可见花蕊猛的抬头,眼底的恐惧夹杂着无奈,那样单纯娇弱的花蕊,原是会有这样矛盾的眼神的吗?
“若因为你坏了主上的大计,你我谁承担得起?”没有听到花蕊的反驳,那人继续道,“其他宫中的事你也不必管,簪花楼的众人决不能轻易惊动,你只要拿到狼牙月即可。”
“你带了人?”花蕊的声音听来有些惊诧,不若平时的娇弱,低沉的声音透着隐约的寒意。
“这不是你该管的。”那人亦是不容置疑的凌厉。
听这语声,分明是要对姜陵王宫不利。
夜凉如水,风中断断续续的语声传入耳中,却是直凉透了整颗心。
琢磨着狼牙月是芊孝的订婚之物,虽则与宇王爷闹得不欢,却也该是带在身上的。只是眼下不明白,花蕊的“主上”是谁,他们又为什么要夺狼牙月。
迅速隐去的身影,红杏大气都来不及喘便冲进飞烟的屋中。
“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慌张?”飞烟正坐在灯下看书,柔顺的发披在肩头,静谧得让人无法将之与簪花楼的恶名相联系。说这话时,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姜陵宫中有细作,不日便会变天。”红杏掩着胸口,一口气说完。
飞烟却是挑了挑眉,不甚在意道,“姜陵的能力与簪花楼的实力,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现在凌烨和楼主都不在,根本无人坐镇……”语声未断,却是一个人破窗而入,巨大的响声打破了夜的静谧。断臂鲜血淋淋,面上亦是溅得星星点点。
料想到行动的快速,却不料竟是这么快。
“是……凤莱的人……”那人只来得及将这几个字吐出,便痛得晕厥过去。
血污了的地板,入目的鲜红让人心中冰冷。
心惊之余,飞烟将一枚飞信火炮发上天。
窗外的夜色被烟火撕裂,映照得整个行宫火红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花香,诡异的气息,让人不敢呼吸。
凤莱的人,必是寰帝等不及诅咒成真,想要先发制人。红杏心中百转千回,却被飞烟一拍肩膀,唬得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