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附近的森林之中,传出战斗的声响。
这里是密林的深处,植被茂密之处难得的开阔地,周围还堆放着新鲜的动物骸骨,显然是才被享用过。
栖息在这里的正是这一带的魔物之主,以无与伦比蛮力著称的熊怪。
而在这开阔的空地中,身材娇小的少女以刺剑与直立身高超过三米巨熊对峙,在她身后不远处,是以手弩提供援护的少年。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面对敢胆侵犯自己领地的小小人类,巨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但少女只是跨步上前,挥舞手中的细剑。
“咻——”
银白而闪耀的剑身化作跳动的银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巨熊庞大的身躯上留下道道鲜红的伤痕。
若是经过锻炼的男性剑士所善使的长剑,这一回便足以决出胜负,但凭借轻量级与细剑所发挥的速度优势,终究不足以击穿熊怪厚实的皮层,造成致命一击。
但少女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不知疲倦似地发起更加迅猛的连击。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面对少女徒劳一般的攻势,巨熊高声嘶吼,额头处的独角汇聚魔力,流遍全身,而后上身前倾,以人首大的熊掌发起沉重的一击,直指少女的上半身。
少女没有躲闪,又或者说,是躲闪没有意义。
“噗噜~”
发出了令人疑惑的声响。
呼啸而过的掌风与巨力在地面上扬起大片尘土,在那片尘雾之中,是保持着原有姿态的少女,失去了上身,仅仅只剩下残缺的下半身。
但那并不是什么血腥的场面,少女的伤口有着平整的截面,从中所流出的并非猩红的血液,而是乳白色的半透明胶体。
巨熊的手、身体、以及周遭的地面上大量散落着类似的胶体,只是份量不同。
从伤口出发,细丝状的胶体连接着所有散落的胶体,并以惊人的速度将它们收回躯体,顷刻之间便以再生出少女原先的模样。
柔软的身躯、极高的物理攻击抗性,再加上人类所难以企及的轻盈体量——
少女正是以散布在大气中的以太为基础,湿润空气(水)与肥沃土壤(大地)的魔物——
——史莱姆(Slime)。
面对原先攻势凌厉的敌人被一击击溃,而后又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再生,巨熊短暂地停顿了。
但它毕竟是这片森林的霸主,生存的本能催使着它反应过来,重整姿态。
但这是真正徒劳无功的。
“吼——?吼——?!”
先前沉重的一击几乎完全贯穿了少女特殊的身体,直直地打在这片坚实的大地上,并深陷其中。
以它引以为傲的力量为契机,它将自己——不,应该说是在敌人的诱导下——引向必死的结局。
尘雾尚未完全散去。
在真实的情况完全暴露眼前之际。
下蹲。
瞄准。
少年扣下了手弩的扳机。
随着破空之声,细长的铁制箭矢顷刻间穿越十几米的间距,划破尘雾,破开皮层,深陷入森林之主的咽喉之中。
血花四溅。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剧痛驱使着巨熊单纯的神经,令那双极具威胁的巨臂重新暴露于空气之中。
就在这一瞬,少女轻盈地向后跳起,本不该触及目标的手臂在这一举动下,以刺剑为延伸,轻轻划过。
银光一闪。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巨熊的双眼骤然出现一道血线,而后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沦为待宰的肉块。
最后的最后,巨熊雄武的身躯、有力的双臂肆虐着周遭的一切,但它已经失去了视物的能力,只能垂死挣扎。
“里尔!”
少女后退到少年的身边,露出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莱姆,干得好。”
一如既往,里尔简洁地夸奖自己的搭档,同时不忘装填弩箭。
应付着少女的同时谨慎移动自己与熊怪的相对位置,以防万一,充分地表现了他作为理性主义者的行动力。
时间在推移,弩箭上涂抹的毒素在逐渐发挥作用,将巨熊的身躯无力化。
“唔…唔……”
似乎是终于认识到自己将死的事实,巨熊舍弃了报复的欲望,以颤颤巍巍的步伐向森林深处逃窜,却当即跪倒在地。
“差不多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巨熊身后的安全距离,无情地扣动扳机。
“唔,呜,呜——”
巨熊砰然倒地,扬起阵阵滚尘,但魔物的生命力强悍,还在进行最后的颤抖。
弩箭射穿了脊髓,无论怎样强悍的生物,都会就这么瘫痪,再也无法站起。
但它姑且还活着。
抱着尽速尽快的效率理念和一丝仁慈,少年将弩箭钉入了它的后脑。
“大丰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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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只有着与密林相融肤色的矮小人形,正手持一根破木枝,神情呆滞地搅动溪水。
——一只亚人(哥布林)。
它身高不过成年男子的胸口,全身的皮肤除去圆滚肚皮以外满是皱褶,其中堆满了不知是体垢还是污泥的脏物——反正都没差,仔细一看还夹杂着树叶。
哥布林是群居魔物,会以血缘关系建立氏族,个体弱小,且智力低下,唯一的优点就是繁衍迅速。
眼下的这只哥布林正独自一人(哥布林)呆站在小溪边,是和部族的同伴争吵——虽然它们应该没有吵架那种程度的智力——被赶出了,还是因为其他些什么原因呢?
总之,它现在非常脏,简直像是曾经和野猪一同在泥地里打滚过一样。
它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呆呆地凝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之所以还没有行动大概是在疑惑那个脏兮兮的家伙是谁吧。
看它逐渐逼近溪流的模样,想来是快醒悟了吧。
森林的纯净水源眼看就要受到玷污,少年扯下一片大些的树叶,径直从树丛中无声地窜出,直逼背向它的哥布林。
几步的距离而已,少年走的悄无声息,他踮起的脚尖飞速靠近哥布林,直到对方因远高于自身的阴影而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脚尖一顶。
哥布林是轻量级的魔物,四肢也是柔弱不堪,只要轻轻一动就很容易摔倒。
少年这下精准地踢上它的膝关节,令它整个人向后倒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连目睹杀死自己的人的机会都没有,树叶盖住了它黄浊的眼珠,少年用力一按。
单凭它自己的体重甚至不足以让匕首没入后颈,因此少年隔着树叶稍微用了些力,锐利的刀刃切断脊椎,哥布林的意识与身体一同瘫死。
迅捷、干练、甚至称得上优雅,不只是冷静而已,少年确实有着熟练的技艺。
然而,他没有就此拔出匕首,而是以此和树叶为支点将哥布林的尸体往树林拖去,避免血流出来污染河流。
接下来就简单了,树叶貌似黏在了尸体脸上,不过没关系,少年用匕首将尸体一顶,翻过来扔进了草丛,这就算是处理过了。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就像是精密A的「白金之星」一样稳。
少年简单地用树叶擦拭匕首,收入鞘中,随即甩了甩手,确保没有脏东西粘上去。
事实上,那片树叶就是为此准备的。
少年——里尔,全名是里尔?阿克瑟斯,是「拥有姓氏之人」(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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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附近的水源,稍作休息的同时,里尔决定给莱姆酱和这次最大的收获好好清洗一边。
一方面是防止血腥味引来魔物,一方面也是免得灰尘影响活动。其实这些莱姆自己都能搞定,但她非要里尔来帮忙。
于是,少女自然地消去了衣物(灵衣)——当然是以原型的姿态——将自己浸入溪流之中。
“噗噜?噗噜噗噜!”
她还是太小看河的流速了。
以史莱姆那不足人类百分之一的密度,超轻量级的她弹进河里随随便便就能被冲走。
就在她要被对她而言的激流所冲走,挣扎地溅起朵朵水花时,一双熟悉的手托起了她。
“真是的,别一趁人不注意就要出事啊,能像巨型种史莱姆长出魔核一样长点心眼吗?”
“噗噜噗噜……”
里尔并不宽厚的手熟练地揉遍她的全身,仿佛有种异样的魔力般令她不由自主的安心。
“嘿咻…体液浓度放低一点,水冲不掉沙子。”
“噗……噗噜。”
两人生活在一起已经许多年了。
最开始,像是洗澡、喂食之类的事,里尔的父亲姑且还是交给下属轮班去办的,年幼的小里尔则总是在旁观看。
自从轮班到叫做罗泽的笨拙男人,她的日常起居便由里尔照顾了。
一起生活、一起住宿、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一起洗澡……
当然都是以史莱姆的原型,自从她开始熟练拟态之后,不该以人形做的事就都没有做过了。
总之,两人对彼此已经无比熟悉了。
现在也是,里尔以精湛的手艺搓动着她的肌肤,把石子、灰尘、乃至早上吃饭剩下的残渣统统洗净。
“你倒是吃干净点啊……”
“噗噜(馒头),噜噜噜(特别甜)。”
“是吗,回去之后给你买点糖吧。”
熟悉到连史莱姆无意义的粘液拍响都能理解,已经达到了读心的层次了。
“哟哆!”
一如既往的收尾式。
里尔将湿漉漉的她略微抖干,而后高高甩起,之后再悠然地取下肩上的毛巾,随手包裹住她。
“啾——啾——”
适度的挤压湿漉漉的史莱姆就会发出水被挤出的“啾啾”声,不明觉厉。
“好了。”
听着这样熟悉的声音,里尔松开了毛巾。
粘液伸展,微微吸收空气中的魔力,少女娇小的身姿再度出现,唤出简易灵衣包裹住白皙的酮体,在离地一尺处化为人形,稳稳站立。
“走吧,里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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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莱姆(Slime)。
魔力、纯净物质、再加上同万灵一般随载体自然诞生的灵魂,三位一体,造就了自然界最为最为简单的生命体,湿润空气(水)与肥沃土壤的魔物。
一般意义上的,最为主流的史莱姆,即粘液史莱姆(Mucus slime)。
是可以出现在任何适宜环境下,根据体液的浓度(空气中的水分)呈无色~淡白色的,行动时发出“啪叽啪叽”~“噗噜噗噜”声响的,柔软~粘糊的弹性球体。
通过摄入水分和微量物质维持身体构造,吸收大气中的魔力保证身体活性,最外层的包裹物是皮膜,里面盛满近似水的粘液与魔力,以及魔物所通有的魔力结晶——魔核。
就是如此简单的生物。
因为姑且算是诞生于魔力之中,算作魔物,也与许多魔物建立了奇妙的共存生态。
实际上,因为构造过于简单,一般的史莱姆仅有生物最基础的本能,即维持自身存在。
进食、摄入水分,仅仅会为此而行动,也仅仅通过对魔力的亲和性感知周遭。
尽管是这样基础的魔物,却在诸多方面有着相当大的用处。
生理构造所带来的物理抗性可以用作盔甲的填充物。
具有名为「腐食」的特性,会自觉清理动物尸体或厨余垃圾一类的废物。
由于主要由净水构成,在冒险或行军时可以用作简单的净身,除去气味。
因为只能存活在适宜环境中,探索时也会携带干粉史莱姆,泡水后用以勘测环境。
加入染料进行染色,通过药物控制体液浓度进行净水,爽滑的口感也可以当作小吃……
当然,也有魔导工业和炼金技艺方面的用途。
通过魔导工艺或是炼金技术的改造,使其得以主动控制身体的变化——「拟态」。
从各个层面来看,史莱姆都是中便利的物种,对人们的生活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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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尔非常清楚这些,甚至有更加深刻的了解。
最初是因为莱姆的缘故才会去查找有关史莱姆的记录,俞是了解,俞是对莱姆感到不可思议。
至少,哪怕是经过改造的史莱姆,也不可能像莱姆这样拥有知性。
因此,当他看见莱姆与野生的史莱姆(无知性)发起激烈的争吵时,他稍微撇了撇眉。
这里是森林的边缘,足以眺望到不远处城镇的围墙,而在稀疏的日光下,恢复原型的莱姆正与野生的史莱姆发生着激烈的冲突。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
“噗噜,噗噜噗噜,噗——噜!(怒)”
野生史莱姆是只要本能的单纯魔物,啪唧作响的声音根本算不上语言,只是简单的声响而已。
但对莱姆而言,似乎非常微妙地惹起了她的怒火。
“啪唧啪唧啪唧……啪唧?”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阻挡着野生史莱姆前行的道路,莱姆看上去完全没有放行的意思,还不断冲撞对方的身体,但各种意义上自降等级。
里尔捂住了脸,露出了完全不忍直视的表情。
“够了啊,你这家伙……”
就在他看不下去要出手拉开两只时,莱姆行动了。
“欺负野生——”
话音未落,莫名怒不可遏的莱姆一跃而起,如扑食的猛禽般飞坠,将眼前的冒犯者一口吞下。
“啪唧?!啪叽啪叽啪叽——”
只见随着莱姆身体的蠕动,冒犯者的身躯逐渐溶解,化作多余的水,魔力则尽数吸收。
“啪唧啪唧啪唧——”
冒犯者显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由生物的本能驱使着挣扎,但这是徒劳的,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无法突破莱姆的皮膜。
“啪唧啪唧……啪(破裂)——咕。”
吃掉了。
就如同字面意思一般,在莱姆的身体里完完整整地化作要素,补充魔力了。
“咕噜咕噜,咕!”
似乎是因为击败了自认的冒犯者,又或者是单纯地在消化,莱姆看起来相当得意地摇晃了起来。
“别随便残害同胞啊你这家伙!”
嘴角抽搐着的里尔对莱姆降下惩罚的手刀,但或许是刚刚消化完同类的身躯,巨力的挤压惹得莱姆猛地飞出。
“啪——咕噜咕噜?!”
奶白色的球体现在撞上一旁的树干,而后以斜上的角度弹出,以看上去丝毫不减的势头在茂密的树枝间穿梭——
“啪!”
最后在里尔的正脸上安全着陆,完美拓印下他刚才略微有些担心的脸型。
“啪——我不是故意——咦啊?!”
霹雳的手刀深陷入化为人形辩解的莱姆脑中,把少女可人的面容劈成惨不忍睹的白色浆糊。
并不会再弹飞?手刀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