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卿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昨天闹得太晚,即便是不需要睡眠身体也很累。
秦旭时订了早饭过来,青卿抽了懒筋把头闷在被子里不想动。
“老婆,快点起床啦,待会儿要出发去看雾凇了。”秦旭时隔着被子揉揉青卿的小脑袋,被子下的小姑娘有一丝丝动摇,毕竟本来就是冲着雾凇来的,来乌拉街镇的第三天都还没去。
青卿把被子拉下来露出一双大眼睛,“可是我好累嗷~”秦旭时瞧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想到昨晚就有点不忍心。
“那你再赖床下去就没有雾凇看了嗷~”秦旭时学着青卿的语气逗她。青卿呼啦一下坐起身来,因为猛地起身头有些晕,她晃了晃脑袋,“要看!今天一定要看!”说完就着急忙慌下床穿鞋去洗手间洗漱。
青卿速度太快,秦旭时还站在床边没反应过来,然后宠溺地笑了笑就去客厅摆餐具等青卿过来吃饭。
从曾通村到摆渡处,青卿都没来得及睡觉就到了,两人下车坐船去雾凇岛。
即便是还未到雾凇岛,曾通村的景色也引得游客们趋之若鹜,尤其是摄影师们,被美景激发出了极大的摄影热情,誓要把相机拍没电似的。
也有模特姐姐在天寒地冻的天气穿着薄薄的衣服拍写真,青卿不怕冷还好,即便是秦旭时看了也浑身哆嗦一下,感慨一下现在的小姑娘可真猛,
肉眼看感觉松花江比长江宽一些,船离岸越来越远,岸上的人影都变成了小黑点儿,江上升腾着不知名的水汽,摆渡师傅提醒两人戴上帽子和口罩,不然水汽入体会着凉。
离雾凇岛越来越近,更美丽的景色印入眼帘,岛上大片的雾凇树远看像是树上开满了白色的绒花,岸边停了很多摆渡的小船,游客们排着队上岛。
这个时候游客还是有些多的,大多是情侣在这里观景拍照,还有父母带着孩子来玩。
雾凇岛的生态环境被保护得很好,地面上皑皑的白雪在太阳光下闪着光亮晶晶的,有点像秦旭时和青卿的结婚戒指,青卿还抬起手看了看——唔,还是手上的鸽子蛋更闪。
旁边男孩子在堆雪人儿,不知道哪里来的雪球把雪人儿的头砸出了一个大洞,紧接着男孩子气急败坏的声音和女孩子嚣张的声音响起。
有漂亮的女孩子裹着好看的羽绒服用保温杯的热水洒出来当烟花,但是因为温度没那么低,保温杯里的热水还没来得及结冰就被淋到女孩子身上,被烫的嗷嗷叫。
青卿幸灾乐祸笑得开心,秦旭时连忙把她拉开一点,青卿躲在秦旭时怀里笑得开心。
说是来观景,青卿更多是在这里窜来窜去跟秦旭时躲猫猫,看见漂亮的小姐姐和小孩子也会窜上去跟她们合照,跟他们一起堆雪人儿打雪仗,然后用冰凉凉的手伸进秦旭时的脖子里。
还捏着照片在秦旭时面前炫耀,夸这个女孩子好好看,那个小孩子多可爱,一副欠兮兮的样子,惹得秦旭时青筋直跳,还要咬着牙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手掌里捂热。
本来就是蜡像的身体,肤如凝脂,长发如墨,穿着淡黄色毛衣昂着嫩白的小脸儿把手乖乖放在凑到秦旭时手里,还笑盈盈地跟他讲话,在天与地连成一线的雪景中,她是第三种绝色。
秦旭时看着青卿自顾自地跟他讲话,募地落下泪来,无力感在心里蔓延,逼得他眼睛和鼻头酸极了,低头用额头抵住了青卿的额头,青卿有些紧张,“怎…怎么啦旭时哥哥?”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前一秒还宠溺地笑她的男孩子没有预兆地就掉了眼泪。
青卿其实到吉林之后身体状况就好了很多,即便是吃了不少零食也不像以前那样身体虚弱,如果不是低的过分的体温,兴许秦旭时仍可以告诉自己他的等等很健康,还可以陪他五十年。
不过这些话不必告诉她,秦旭时只是亲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摸摸她的头,“等等真好看。”
青卿有样学样的也摸摸秦旭时的头,“我老公也很帅!”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年轻男声响起,青卿和秦旭时齐齐扭头,年轻的男人手里拿着相机,脸上留一点小胡子,颇有些艺术家风味,“我是自由摄影师,刚刚给两位拍了两张照片,如果两位同意的话,我想把这两张照片留下来。”
出乎意料,很有礼貌的野生摄影师。
青卿来了兴致,凑头去看相机里的照片,男人配合地递出相机。
在白雪皑皑的天地之间,活泼的女孩垫着脚尖弯着眉眼凑到男人跟前好像在说些什么,男人用手掌包裹着女孩的手,皱起眉头却弯着嘴角,气息温柔恬静。两人的头上都落了些雪花,在阳光的照耀和白雪的衬托下显得圣洁平和。
还有一张是男人亲着女孩小巧的鼻尖,男人闭着眼姿态虔诚,女孩还没反应过来仍旧眉眼弯弯,神色懵懂,颇有些救赎守护的意味。
年轻的摄影师有些忐忑,这是他来吉林半年来拍到的最满意的照片——天时地利人和,比摆拍出来的照片更灵动有深意,不知道两位模特是否满意。
“拍的真好!这张照片可以发给我们吗!”青卿还蛮惊喜的,刚刚伤感的情绪被她抛之脑后,秉承着今朝有酒今朝醉,青卿从不为难自己。
年轻的摄影师松了一口气,笑着跟青卿互加微信,然后礼貌地问他们是否愿意跟他一起用餐,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也并不意外,打过招呼之后又去寻找新的灵感。
青卿越看这张照片越觉得喜欢,一会儿夸夸秦旭时长得帅,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的姿态乖,更多的还是夸背景好意境妙,“你看现在下着雪!我们算不算是已经共白头啦!”
秦旭时募地一顿,目光柔和地看着青卿继续窜来窜去。
上午的雾凇渐渐消散,观赏告一段落,青卿跟旅游团的阿姨套近乎,知道了她们接下来要去滑雪,青卿来了兴致,硬要拉着秦旭时去。
一天玩下来,摆渡回曾通村上车后,还没到乌拉街镇青卿就累的瘫在座椅上睡着了,桦桦急得大尾巴毛快掉光了。
青卿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再这样浪费时间,她很快就会嗝屁,更别提完成任务了。
秦旭时的寿命还有六十多年,而青卿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六周……
秦旭时不想吵醒青卿,抱着她回到民宿,行李让服务员帮忙拿上来。
青卿揉着眼睛坐起身,秦旭时回来的时候因为抱着青卿没法儿开灯,所以此时屋里一片昏暗,兴许是没睡好,兴许是黑夜会放大情绪,青卿拉着秦旭时的衬衫扑在他怀里,润湿的眼角打湿了秦旭时的脖子,温热的,又湿凉的。
“旭时哥哥。”努力压抑着哭腔,“我想起来了。”秦旭时心里一紧,轻轻回抱住青卿,眼眶有些酸,拍拍她的背却什么都没说。
“我挣扎过,痛苦过。”
“一个人在漫长的梦魇中一遍一遍地重走阿鼻地狱。”
“我无数次想抱抱你,向你诉说我的委屈,我的无措。”
“但我不舍得,不舍得让你为我难过。”
“我想叫你心疼我,却又害怕你心疼我。”
青卿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彷徨迷茫转而却又温柔坚定。
“我知道你从未放弃过我,一直试图拯救我,我就知道……”
“我的旭时哥哥,应该是脸上挂着和煦的笑,会逗我开心,永远会为我挡风遮雨的大英雄。”
“可是旭时哥哥……”
“你太好了。”
“我想一直,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不仅仅是在雪地里共白头。”
“我想为你生几个孩子,一起看着他们长大,我们变老,在漫长的岁月中相互扶持,互相依靠。”
“早晨你仍然会温柔地叫我起床,日暮我们牵着手去买菜做饭。”
“我想跟你跨过更多的山川河流,在世界上的每一处点亮我们的足迹,让山川河流见证属于我们的爱与奇迹。”
“事实上我们在一起的这五年,本身就是奇迹不是吗?”
“等到时光流逝,岁月老去,那时的我会白发苍苍,你现在英俊的脸也沟壑纵横,我们可能会拌嘴,会争吵……”
“那时或许你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百依百顺,但你肯定会在每次出差回来,给我带一束最漂亮的花。”
“我们的爱意会化作涓涓细流,滋育生命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瞬间……”
青卿开始哽咽,“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你白头到老。可是生命中不会有第二个奇迹,付千穗再也不能死而复生。”
温热的泪水顺着秦旭时的脸颊流淌滑进青卿的衣领,温热的,湿凉的,消失的。
在寂静的房间和黑夜,门外大雪纷飞,狂风刮过窗户带起呜呜声。房间里两颗心慢慢靠近,融为一体,共同承担着此刻的心情——彷徨无措,不舍绝望。
白天不敢接触的情绪此刻在昏暗的房间,在爱人的怀中无限放大,害怕失去的委屈席卷了两人,上苍听不见两人的祈祷,教堂的圣母和寺庙的佛僧听不见信徒的祷告,生命逐渐消逝时,日月星辰却依旧闪耀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