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
已经好久了。腊梅在冬日里绽放。
她白色的棉袄上娟秀着精致的腊梅。有些花苞星星点点。
那段日子似乎一直都不曾远去。远去的只有自己死寂的心。似乎还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从鼓膜深处传来。如同在土壤深层埋藏了好久,好久。往外翻滚着腥臭与酸腐。
那段记忆如同发酵了似的在空气里氤氲。稀薄如雾。忧伤婉转。
想起那段日子,似乎伤口依旧往外涌现着大片大片的脓血,汇流成河。夹杂着空气中空旷的味道弥散开来。一下,一下,准确无比的捅向心脏。
苜蓿望着窗外。
孤儿院的外面一片热闹的鞭炮声。外面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那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春节。
每一个晶莹剔透的孩子都穿着厚重的毛衣,带着兔毛锦帽。看起来憨厚却可爱。
他们穿着自己的新衣服,开心的手里拿着鞭炮。
窗外噼里啪啦。似乎没有一个人畏惧这冬天的寒冷。
她紧紧的蜷缩在床边的角落里。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片。晶莹却脆弱。好冷,她环保着自己的周身,汲取这难能可贵的温暖。
哪怕,只是片刻。
她的脚踝被冻得又红又紫。
“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放鞭炮呢?”一个带着红白相间兔毛锦帽的女生嘟着嘴问她。
她的名字叫做夏茗悠。是这个孤儿院里,苜蓿唯一的朋友。她好奇的耷拉着脑袋。童趣可爱。
苜蓿用自己早已冻僵的紫一片红一片的手,颤抖着从口袋离掏出一包鞭炮。对着夏茗悠说:“这包鞭炮,我要等着妈妈来这儿接我的时候再放,我要藏着!”她倔强的反叛。有着那个年龄不曾有的孤傲。
夏茗悠撇了撇嘴,兀自跑出房间。
窗外又响起一片热闹的声响。天空绚烂的开出一朵一朵的璀璨。
爆炸声,嬉笑声,吵闹声,奔跑声,还有雪花寂寂飘落的声音。
一切,好像都定格在了那新的一年。
1993夏天。
“苜蓿,你终于要有家了。薛氏总裁要领养你了!恭喜你了,只是……只是……往后在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你一定要开心,因为你有家了……”
苜蓿的身前站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薄衫的女孩。哭的梨花带雨。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被筛的斑斑驳驳。
“茗悠,其实,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是永远也没有家的……”她微笑,嘴唇若有若无的上扬。却笑的无比苍凉悲戚。
就像一个认命的孩子,即将奔赴自己无可奈何却不得不走的人生。一切早已安排定格好,由不得她的任何反抗,只能步步为营。
她精致白皙的手腕流转泛滥着弥散下来的白光,轻轻举起。擦拭完夏茗悠脸上的泪渍。笑的凄迷。她替她抚平紧颦的眉头。
“不祝福我么,我即将成为那些虚伪的人扳回名声的工具了么……”苜蓿转身,抬头迎向阳光。她闭上眼睛,阳光在她的脸上细细碎碎的轻盈跳跃。
纤长乌黑的睫毛如同扇子一般泻下了满地的自嘲。
夏茗悠一怔。
苜蓿她……成熟的可怕!
薛氏的总裁薛承彦因为品行不良,被登报揭露丑事。为了改良自身形象,扳回自己的名声,决定多做慈善事业。
捐款给希望工程,领养孩子。而这个孩子,偏巧正是苜蓿。那个有着倔强眼神的女孩。
却偏偏成为用来扳回名声的工具。
薛承彦还举办了一个记者会,专门来隆重介绍苜蓿的领养。更是为了“澄清”自己的绯闻。
“还记得这个么……”夏茗悠被苜蓿的话一下子拉回了现实。她看着苜蓿微微扬起的左手。
她的手掌缓缓的摊开。
是鞭炮。
在那个冬天,苜蓿期待与自己的母亲一起点燃的鞭炮。
“真可悲,发潮了,丢了它吧。反正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吧……”说完苜蓿就把这包鞭炮丢进了身边的池塘。
白色的封套在空气中划过了一个完美凄惨的弧度。
噗通。
坠落。连同那份小小的幻想与期待。
“苜蓿,记得到了新“家’,一定要连同我的那份一起幸福!”夏茗悠的眼眶又重新涌出了晶莹,覆盖了原来干涸的鲜活。
苜蓿小小的手掌覆盖在她的肩膀上,扬起了脸庞,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夏茗悠看着她的嘴型,虽然苜蓿没有说出来,但是她听的懂,她是在说:我会的!
语气坚定。
苜蓿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那一刻,一切都为她绽放。浓郁的栀子花香弥散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