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
“妈妈,妈妈。她是我的妈妈!”淡淡的有些急促的声音像是从被埋藏了数百年的土壤深层传唤出来,悠扬悲戚,如同夏日的井水,清凉彻骨。疏离而不真实。
一个小巧透明的女孩坐在电视前面,扯着身旁的阿姨。她精致的就像刚刚出窖的陶瓷娃娃。白皙如瓷。透明的如同天使。似乎身后还扑闪着透明的双翼。
她穿着白色的吊带公主蓬蓬裙,优雅美丽的如同天使。脸上却满是焦急。她激动的拉扯着她身边的阿姨苏禾。
苏禾但笑不语,看着电视。
电视里印着“人气天后温柔重归演艺圈!”
另一个年轻点的阿姨白翎抚摸着她的脑袋,笑着的对她说:“苜蓿,又说傻话!温柔可是演艺圈的天后,怎么可能是你的妈妈呢。是不是又调皮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她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她急了,小脸憋的红红的,就像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眼眶里一片晶莹。在阳光下,她的眼眸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湿漉漉的,就像一条淌着河流的镜子。
“呵呵。”
白翎接着又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脸上挂着满不在意的笑容,依旧望着电视机。
她看着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无力的垂下了双臂。眼眶里的晶莹似乎再也无法决堤,啪嗒,啪嗒,滴落到白皙的手背上。
她淡棕色的琉璃眼,虽然清澈,却反射着一种叫做倔强的流光。
她狠狠的甩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愤愤的擦干自己残留在脸颊上的泪痕。嘴角却凄迷的上扬。嘴唇红艳的如同罂粟。
苜蓿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裙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那样的疼痛与彷徨无助令她习惯到麻木。就像被人硬生生的活埋一般。无助的伸出手求助,只不过是让别人踩着自己的手,奸佞的笑罢了。
白翎和苏禾惊讶的别过头,看着她脸上的红手印发呆。
惊讶。才8岁的女孩竟然拥有如同大人一般倔强的眼神。那样的眼神让人的头皮发麻。
第二天。她就被一家知名公司的总裁所领养。
那一年,她注定开始悲痛。
记得那一年初夏的时候,她就像一朵盛开的苜蓿花。
妖娆的恐怖。
璀璨生芒,如同那天边的一颗北极星,沾染着耀人的星辉,却遥远疏离。她有一个同样美丽妖娆的母亲。
人如其名,她叫做,温柔。
一个温柔的像水一样的女人,却拥有一双空洞的双眼。
那个某年某月某日。
那个流于忧伤的夏天。
她们一起住在一条逼仄狭长的弄堂。那里整天乌烟瘴气。有一些中年妇女在家门口点燃着煤炉,青紫色的烟雾袅袅升空。呛得人们鼻子都是灰尘。
弄堂的地上铺满了中药的残渣,散发出酸腐的气息。
道路的两边,有人会在家门口晒着鱼干,腥臭味如影随形。
密集的电线上挂着女人们的内衣与内裤。
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是她人生中,最幸福与最满足的一段日子。
母亲并不是一个家常的女人,她是一个很内向的女人。
她有着性感的下颚,性感的脚踝,整个人妩媚之极。
住在弄堂里的男人们总是拿着有色的眼光打量着她。
她不脸红,只是理了理自己的发丝,继续往前走。
因为,在家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她。
弄堂里还有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整天无所事事,聊着八卦与家常。
“诶,又去接孩子啊……”
“诶,我说,你该打扮打扮了,怎么每天穿的那么寒酸啊,我们家那位又要升官了……”
“买菜啊,替我梢一份……”
这样的对话,都能够令人倒背如流。每次母亲遇到这样的攀谈,都总是温和的一笑。
眼睛里全是尴尬,有着她那张美丽的容颜所不符合的卑微。
对,那种眼神,她知道,叫做卑微。
总能在她走之后,听到细细碎碎的话语:“拽什么呀,还不是一个寡妇!”
她小小的心脏,那时候,有些疼。
因为,母亲,好憔悴。
卑微如尘。
那一刻,小小的她,决定,自己一定要保护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