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如墨,门外寒风急骤。
鱼独唱上半身趴在东来客栈一楼的木桌上,一边听着门外风声阵阵,一边看着面前油灯里的火苗摇曳。
渐渐的,眼皮越来越重。
就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客栈木门被猛地推开,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冲进屋内。
鱼独唱在寒意侵袭下陡然睁开双眼的下一刻,就见秦安怀抱着一个被层层衣服包裹住的人火急火燎的冲进客栈。
“赶快拼两张桌子!”
进屋的瞬间,秦安就朝着鱼独唱喊了一声。
鱼独唱从凳子上惊忙跳起,顺便抬脚将桌子四周的凳子踢开,将离他最近的那张桌子拉了过来。然后又将油灯拿在手中为秦安照明。
秦安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已经昏死过去的张百草轻轻放在桌上。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五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抬着身体已经僵硬的关老爷子进屋。
这次鱼独唱没等他们提醒,便连忙将手中油灯放在张百草头侧,转身又去拼了两张桌子。
几人对着鱼独唱点点头,便将关老爷子的尸体放在了桌上。
然后其中一个人便将挡着口鼻的黑巾扯下,露出了一张严肃的男人脸。
他满脸歉意的对着秦安抱拳道:“我等此前在庙中时还在心中埋怨小兄弟为何不将木有财与那元军将领一起杀掉,却没有注意到百草兄伤势竟已经如此严重,若非你中途带我等离开破庙,今夜怕是又要死一个人!”
秦安摇摇头道:“埋怨我也是对的,毕竟是因为我自己没注意,才被木有财派人绑在了庙中。如果没有这件事情的话,张掌柜与关掌柜自然也不会受此一劫!”
说道这里时他看向门外,摇摇头道:“没有杀掉那两个人,是因为其他原因......”
中年男人眉头一皱,开口道:“哦?愿闻其详!”
秦安幽幽说道:“我当时想的是,如果杀掉苏赫巴鲁的话,此时已经得到半个天下的元朝,会不会因此迁怒襄阳?派大军向屠樊城一样将襄阳也屠掉?他们也许不知道到底是谁杀的苏赫巴鲁,但只要知道他们这位将军是死在襄阳就可以了!”
周围其他人闻言悚然一惊,这件事情并非不可能发生。
其中另一个人也在这时气急败坏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声道:“该死!莫非此生都无法为郭大侠与黄女侠报仇雪恨?”
秦安笑了笑,道:“那人又不是一辈子都呆在襄阳城,只要在他离开襄阳城后,随时都可以将他杀掉,然后嫁祸在霸山夺岭的山贼匪徒身上!”
众人齐齐点头时,那中年男人亦是佩服的说道:“小兄弟考虑的周到,是我等糊涂了,只是不知道当时没有杀掉木有财,又是为何?”
秦安沉默了下,才有些尴尬的说道:“没有杀他是因为我并不懂得轻功身法,若他一心要跑,怕是天亮都追不到他!而张掌柜的伤势怕是坚持不到天亮……”
众人闻言时一叹,脸上亦是挂满了内疚之色。
中年男人则轻轻点头,开口道:“如不嫌弃,待到明日一早,我便将自身轻功赠与小兄弟!”
他在话落时又补充道:“我这门轻功乃是我年轻时闯荡江湖所得,名为‘八步赶蟾’,虽不能飞檐走壁,但在江湖上能追上我的却也没有几人!”
在他说完话时,其余几人似乎也来了兴趣,当即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听你这般一说,老夫手中亦有昔日意外落崖时所得的一部‘黄鹤经’,此经乃是纵身之法,只因当初得到时见到崖下有几具骸骨,便因胆怯未曾修炼。待老夫想起此事时,腿脚已被人打断,便无缘此功!明日一早老夫便从家中将此经取来!”
“你们既然赠这小兄弟轻身之法,我便也凑个热闹,不过我却没有劳什子轻功身法,只有一门‘奔雷’拳法,之前见小兄弟与那木有财打斗时,全靠过人反应,本身似乎不懂功夫,如不嫌弃,我待会便找纸笔为你写下此拳要诀!”
正当众人说的热闹时,去百草堂寻找药材的董掌柜也唉声叹气的走了进来。
众人见状忙迎了上去,询问了起来。
董掌柜摇摇头道:“百草堂中凡是能够治伤的药材一样没有,只有二三十斤人参还有一些三七叶在库中放着。听那小学徒说,早在襄阳被元军围城时,这张百草就将那些药材搭配起来吃了充饥,这人参平时无人买,便堆在最下面。他还未曾吃,吕文焕就已经投降。”
说罢,长叹一声。
“老朽只拿了些止血的三七叶和绑伤的布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但愿他能熬过这一劫!”
众人闻言时,面色皆是一黯。
当下围在张百草身旁,看着董掌柜缓缓脱去张百草的衣物,露出了他胸膛上那道六七寸长的伤口。
由于屠龙刀锋利至极,故此伤口平滑,且因为血液的缘故暂时黏合在了一起。
众人见状皆沉默不语,此前他们刚从破庙离开没多久,原本正在赶路的张百草突然苦笑道:“原想着应该能扛到百草堂,可如今看来,我怕是回不去了!”
众人正要回头时,他却已经面色惨白的倒在了路上的积雪中。
夜色昏暗,襄阳城里又实行了宵禁和灯火管制。以至众人在黑暗中无法查看他伤势如何,只能让秦安先他们一步将张百草送回来。
此刻见到这伤口时,才知他的伤势竟如此之重!
秦安这时也凑上前看了一眼,却见董掌柜正用银针拨开伤口,仔细瞧着里面的伤势。
然后只听董掌柜长出了一口气道:“幸好他自己医术高明,及时的点穴止血,否则的话不堪设想!”
话落时他脸上的凝重已经消散,轻松的笑了笑,道:“诸位放心吧,老张洪福齐天,命不该绝!”
众人闻言时面色也是一喜,急忙凑上前去,七嘴八舌的问道:“董掌柜此言何意?可是能治?”
董掌柜笑道:“许是他当时躲的快,屠龙刀只将他划出这道伤口,身体内部并未受伤,只是他当时也不说明白,误让老朽以为他五脏受损!”
众人一听,皆是松了一口气。
董掌柜在这时也瞧着众人脸上的疲惫之色又说道:“天色已然不早,诸位便在我这小店暂且歇息一夜,老夫去给他热些水,把伤口清洗一下包扎起来后便无大碍!”
“顺便老夫也在楼下守一会儿,今夜方知木有财这人的心机竟如此叵测,老夫担心他还有后手!”
话落时又道:“论起身手,老夫在这襄阳城中也排不上号,今晚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全靠诸位抵挡那几十元军,所以,木有财如若今夜登门,还要劳烦诸位!”
众人一听,便也不在劝他,当即上楼寻了房间去休息。
站在董掌柜身旁的鱼独唱则在此时好奇的问道:“董掌柜,木有财是谁?”
董掌柜念在他也辛苦了一夜,便一边用绑伤口的布子擦拭着张百草胸前的血水,一边从头给他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