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十多年的时间里,它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里。
每天,伴着闹钟声,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半眯着眼起床洗漱,身体各个部位都还赖着不肯完全清醒过来,它们还没有休息够,它们渴望继续躺在床上,让身体因为劳累产生的酸胀能够得到缓解。
以后,我会每天睡到自然醒。
我承诺自己。
是的,睡到自然醒。
每天。
从二十岁到三十五岁,一晃十五年过去了。
我看着这个城区的高楼大厦一栋栋拔地而起,从无到有,从稀到密,它们增多的速度比我领工资的速度快,可能跟我一顿接一顿吃饭的频率差不多。
十五年建起一座城市,可以说我也贡献了我的青春力量。
我的力量微乎其微,从建筑的任何一平方厘米,甚至从草坪的任何一株草,都看不到我的痕迹。
但这座城市不会否认我的存在。
我的足迹踏遍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汗水挥洒,我的青春见证了这座城市的成长。
十五年,青春已然从头走到了尾。
每天睡到自然醒。
是将我从睡梦中唤起的梦想。
原本,只是一声叹息:“哎,要是能每天睡到自然醒就好了。”
没想到,它竟然跨越十五年,成为我整个青春的梦想。
每天一睁眼,甚至不等睁开眼,它就在脑海中涌现。
它不是上天放在心灵里的种子,它是从艰辛的现实土壤里,被沉重挤压而生出的呐喊。
这个梦想的重点是:自然醒。
难点是:每天。
与自然醒相对的是:被闹钟闹醒,是还没有睡够,却不得不为了赚钱而挣扎起来奔赴岗位。
偶尔的假日可以睡到中午十一、二点,虽然因为这样的日子太少,没有习惯,还是会早醒,甚至会一个激灵坐起来要赶去上班,清醒一会儿才想起,今天我休息呀!然后往后一仰,倒回枕头,全身放松,接着睡。这时最是感到幸福的时刻,觉得真舒服啊,要是每天都可以这样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在我这十五年工作期间是极少的,正因为少,欲求不满,日复一日,便被日益增长的渴望催生成日渐清晰的梦想。
不想起床,又不得不起。
以后,我要每天睡到自然醒。
许给自己一个将来,就好像钓鱼放上食饵,鱼就甘心情愿一口吞下,一跃而起。
如此简单的梦想,述求是崇高的,那就是自由。
今天是个历史性的时刻。
虽然还是早早醒来,但是没有用闹钟,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我已经辞职了,并且暂时没有找工作的打算。我要实现对自己的承诺:每天睡到自然醒。
上午十点了,我还躺在床上,探身从书桌上拿来一支笔一张纸。
躺在床上,我用一支中性笔在一张A4纸上竖着写下七个大字:
我
的
梦
想
实
现
了
太久没有好好写字,加上卧在床上,写字的姿势不对,纸下面垫了本书,这七个字写得东倒西歪,不好看,但有意境啊,这是十五年来我最想写的几个字。举在手中看着,心情也象这字喝醉了酒一样。
如今,我可以不再用繁重的简单劳动来养活自己了。
过去别人问我为啥要做得那么辛苦,我总是自嘲说自己养了几头吞钱的怪兽。
没想到,这几头怪兽养大了,竟然能回馈我了。
今天,我从自己的房子里醒来,不用担心租金;有房子在出租,每个月有稳定的租金收入,银行卡里有几百万现金,它们的利息高过我过去的工作收入。
我的梦想可以算是实现了吧?
只要我愿意,每天我都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撑在床上写字有点费劲,写完我仰身躺下,长吁了一口气,看着这几个字,哼起了一首歌,反复哼了好几遍,才想起哼的是筷子兄弟演唱的《老男孩》。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只剩下麻木的我没有了当年的热血。”
“生活象一把无情的刻刀,改变了我们的模样,未曾绽放就要枯萎吗?我有过梦想。”
那段时间,酒吧里经常有人点唱这首歌。
哼唱着,我把自己给哄睡了。
再醒过来,是从梦中惊醒的。
又梦见自己赶着去上班,要迟到了,心里急得不行,口渴,肚子饿,可是来不及喝水,来不及吃饭,还是总也赶不到。
几个熟悉的上班场地,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交替出现,重重压迫。
一会儿它们赶着我来,我躲着它们;一会儿我赶去追它们,总也追不上,累得我气喘吁吁。
我在车流不息的路上停了下来,一辆车在我身后紧急刹车,我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撞飞了。
醒来,一身冷汗,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