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厅里摇曳着鹅黄色暧昧的灯光，背景乐是抒情的英文歌。
牛排加红酒，原本不错的组合，可惜洒上了娜娜喋喋不休苦毒的抱怨。
“我一定要跟他离婚，这个王八蛋，他跟我不行，出去花钱鬼混还挺行的。”
“真是气死我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呢？本来两个人出去旅游一下挺浪漫的事，十多年的夫妻了，换个环境找找感觉。可是人家跟我在一起没精打采的，乘我稍不留意就溜出去自己找乐。这日子真没法过了，什么马尔代夫美景，都是狗屁，大把的钱花出去，也没买到个高兴。”
我没有抬头看她，用刀叉拨拉着盘子里的玉米粒。
我不想看说这些话的娜娜的表情，曾经也是受人尊重的人民教师，怎么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来。难怪有一段时间没有找我，原来是去了马尔代夫旅游。小雯的口里绝对说不出这些话来。
我想着自己的心思。
“算了，不提他了，管他去，他爱咋地咋地，还好我还有你。伟华，还是你对我好，我跟他离了婚，分了财产，就嫁给你，这些年那个王八蛋没少赚黑心钱。到时候你也不用每天那么辛苦工作了，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娜娜总算把话题扯到了我身上，让我有了插嘴的机会。
本来是想直接跟她说我有女朋友了，以后不要再找我，看她这状态，又担心刺激她。
话到嘴边，变成：“我已经把工作辞了，身体不好，回去养养身体。”
“啊？你要回去？”对于这个出乎她意料的消息，她很惊讶。
“嗯，我爸这两年身体不太好，我妈照顾他很辛苦，我也回去陪陪他们。”
我把父母搬出来，好让娜娜容易接受一些，她对父母还是很孝敬的。
“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算算我们出来十五年了吧，你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不过，他们会不会要你在家相亲结婚啊？”
“他们不管我这些事，我弟弟一家已经够让他们头疼的。”
“那你要回去多长时间？”娜娜追问。
“少则几个月，多则半年吧。”我说。
我想，有半年不见我，她肯定也就习惯了，以她马大哈的性格，半年后早就把我忘到脑后了。
“也好，这段时间我争取跟那个阎王协议好离婚的财产分割，我们不见面，免得他抓到我的把柄。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娜娜自言自语，自己筹划着，好像我们结婚是她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事情。在她的意识里，我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是她可以自由支配的工具。
“能不离尽量还是不要离吧。”我劝她。她好像没有听见。
我还想说：“我是不会跟你结婚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过，我也不怎么担心，她嚷嚷要离婚已经嚷了十年了，好像“狼来了”的故事，听多几遍，再听已波澜不惊。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老公对我不好，你又要离开了，叫我的日子怎么过呀。来，喝酒！只有借酒消愁了。”
娜娜向我举起酒杯。
之后，我们频频举杯，各人心里想着自己的心思。
这些年，她也不容易，从一个单纯的少女，变成一个苦毒怨恨的毒舌妇，心里经受了很多难言的心灵煎熬。这些年我身体透支劳累，比不上她心理承受的折磨。我希望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但我不想她因为我离开感受到伤害。
这几年她对我的依赖日深，可我不能陪她一辈子，再这样下去，恐怕更难脱身了。
今天就一醉方休吧，喝完就各奔东西。
娜娜喝醉了，我只好把她扶回酒店。
“我不要回家，家里总是我一个人。”娜娜晕乎乎地把头靠在我的肩头，“我好寂寞，伟华，留下来陪我。我好想一晚上都有人陪着我，醒来，醒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身边，有人在身边……”
“好了，好了，不说话了。”她喝醉酒话更多，声音还大，这些话引来不少目光，看得我更加脸红耳热，可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她闭着眼跟我走，嘴里还嚷嚷：“我就要说，就要说，我好孤单啊，我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回到房间，我把她放在床上，她的手挽住我的胳膊，我只好躺在她的身边。
“为什么我没有孩子呢？有个孩子就好了，老公就不会要跟我离婚了。伟华，给我一个孩子吧，我想要个孩子。只有你，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对吧？伟华，给我一个孩子，一个孩子……”
娜娜说着说着睡着了，还是挽着我的胳膊，额头抵在我的胳膊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好像要用这姿势来抵御痛苦。
她睡着了，我倒不着急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