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向前用筷子夹起一个水饺，在醋里面蘸了蘸，又在红辣椒里面蘸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这——你不用担心，该争取的权利，立仁夫妻俩一定会争取，他们会有自己的考虑——在三个兄弟中，立仁是最有头脑的人，如果他愿意再让出十个平方，也是一件好事，不是还有我们为他托底吗？岳母大人年纪大了，想改变她，已经不可能，但我们决不能让立仁吃亏。”
翁海棠的眼睛通红，他非常感激欧阳向前，面对一大笔拆迁补偿款，欧阳向前面改色心不跳，还能爽快地答应让二十个平方给贪得无厌的小弟立礼；最难得的是，面对母亲的冷漠和白眼，他一句怨言都没有。
“向前，吃过水饺以后，你洗把澡，睡觉之前，我给你敲敲背。捏捏脚。”
“用不着，你操持家务，还照顾我和一楠，已经很辛苦了，关键是我一点都不累。”
“对了，今天晚上邱老师来了，她还拎了一点东西。”
“知夫莫若妻，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学生家长送的东西，你都不收，更何况你们是同事，我们更不能收邱老师的东西。”
“这就对了。邱老师这个人在学校人缘很好，平时对我非常照顾，我也很敬重她。”
欧阳向前吃完水饺以后，欧阳向前刚准备洗澡，翁海棠的手机响了。翁海棠从餐桌上拿起手机，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是大姐翁雪莲的。
大姐这时候打电话来，一定和再让十个平方给小弟立礼的事情有关。
翁海棠接通电话：“喂，是大姐吗？”
“我是大姐，海棠，刚才，妈打电话给我，让我再让十个平方给立礼。”
“妈的动作够快呀！我刚答应她，她就打电话给你了。”翁海棠实话实说。
“谁让她是咱妈呢！不答应她能行吗！我也答应她了，我只是担心立仁。”
雪莲和海棠的想法是一致的。
“大姐，我让欧阳向前跟你说几句。”
“行啊！”
欧阳向前从海棠的手上接过手机：“大姐，你好。”
“向前，你好。微雨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她是翁家的孩子，妈如此偏心，我和子明都有看法。”
“大姐，你不要担心，立仁不是小孩子，他肯定会有自己的考虑，即使他不考虑，吴淑芬也会让他考虑。下个星期天，立仁肯定会回槐树街，到时候，我们也过去，在这种时候，你和海棠应该住持公道，为立仁说话。我估计，即使立仁夫妻俩同意再让出十个平方给立礼，也很难满足立礼的欲望，我猜测立礼不会放过立义和秋菊，我们原来只有五十个平方，尚且拿出二十个平方给立礼，立义和秋菊只拿出二十五个平方，肯定是不行的。立礼不但要买房子，还要买汽车，国基眼看就要结婚。”
“立礼会找立义麻烦，但不大可能找秋菊的麻烦。”
“你有没有想过，秋菊孤单一人，她的补偿款——或者房子将来有可能给翁国栋。”
“还是你想的深透，我和子明竟然没有想到这一步。”
“岳母大人怂恿你建六十平米的房子，就是想保住立义和秋菊的份额。她想让你、海棠和立仁为立义、秋菊兜底。”
“我明白了——我总算明白了，这段时间，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你想一想，在你盖六十平方房子的时候，槐树街有没有其他人家盖房子呢？”
“没有，就我们家盖房子。”
“你再想一想，你盖房子，街坊邻居有没有举报呢？”
“没有人举报，因为没有一个城管到槐树街来。”
“这就对了，街坊邻居巴不得你家盖很多房子。”
“这是为什么呢？”
“房子量过以后就不会再量，你家盖再多的房子也是白搭。他们在等着看翁家的笑话呢？你家把街坊邻居都得罪光了。”
“这都怪我，我没有把你的话听到心里面去，经不住母亲和秋菊的蛊惑。我妈说要赌一把，再不赌就没有机会了。”
翁雪莲在电话里面说的话，翁海棠全听清楚了，因为欧阳向前用的是免提。
大姐盖违建房的事情，母亲令狐素琴和妹妹翁秋菊可不是这么说的，她们异口同声地说：是雪莲自己要盖的，他们夫妻俩看自己分的面积太少，想最后赌一把。
到底是谁说了假话，欧阳向前和翁海棠无法确定。
在熄灯睡觉之前，欧阳向前和翁海棠有一段推心置腹的交谈。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拆迁的事情。”欧阳向前道。
“你是怎么想的，快跟我说说。”翁海棠道。
“我跟你说，但你不能跟任何人说，有些人面对一大笔钱的时候，心态会严重失衡，有些事情是不会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
“你放心，我把你的话听到耳朵里，烂在心里，不会跟任何人说，过去，我和大姐、小妹的感情一直很好，自从发生拆迁的事情以后，她们的心理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都有点不认识她们了。”
“看来你还不是一个糊涂人。行，那我就跟你说说。在拆迁补偿的分配上，立仁受到了极不公平的对待，原因是他生了一个女儿，立礼向岳母大人、立义和秋菊施压，她们就向我们施压，我们拿的越少，立义和秋菊的压力越小，拿的就越多。”
“在必要的时候，我们要为立仁说话，我们可以不要一分钱，但立仁一定要得到他应得的部分。”
“必要的时候是什么时候？”翁海棠道。
“我担心大姐不大可能为立仁出头。这些年来，大姐一直在岳母大人的奴役下生活，你是知道的，大姐平时为家里面付出的最多，但受到的委屈也最多。你是最清楚的：岳母大人因为大姐违逆她的意愿，嫁给了赵子明，所以，岳母大人一直不喜欢赵子明，因为岳母大人的缘故，你们全家人，特别是你弟弟、妹妹都瞧不起赵子明。”
“因为他们不喜欢赵子明，他们也不喜欢外甥赵丰凯。你姐姐和姐夫不是白痴，他们心中有数，只是不表现在脸上罢了。再加上她也想多分一点。你不要忘了，大姐的后面还有赵子明。俗话说的好，跟什么人学什么艺。在这件事情上，赵子明绝不会坐视不管的——大姐盖六十平方的房子，除了岳母大人和秋菊的怂恿，赵子明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以为我是嫉妒他们多盖了六十平方才说拆迁办是不会再来量房子的。”
“这我知道。”
夫妻俩这段对话是有一些背景的。
翁家人——特别是翁秋菊不喜欢大姐夫赵子明是有原因的。
一九九八年，听说赵子明家的老宅子要拆迁，翁秋菊突发奇想，和母亲商量，想把户口迁到赵子明和翁雪莲的户口本上去，如果这件事情做成了，将来拆迁的时候，翁秋菊就能分到一套拆迁房。
翁秋菊虽然读书不多，智商也不怎么高，但她的嗅觉非常灵敏，只要是于己有利，有利可图的事情，她就会无孔不入，即使是很小的便宜，她都不会放过。
这时候，翁秋菊已经三十五岁，在个人问题上，她还不死心，如果能分到一套房子，个人问题或许还有希望——有一套房子，她的身价就会提高很多。
于是，令狐素琴就亲自登门，和翁雪莲、赵子明商量，令狐素琴一直不喜欢赵子明，赵子明想改变丈母娘对他的看法，想缓和关系，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又是丈母娘和翁秋菊主动提出来的。
夫妻俩商量过以后就答应了令狐素琴和翁秋菊的要求，在迁户口的时候，赵子明还找了关系，送了礼。
半年后，多伦街南区果然开始拆迁，遗憾的是，在入户调查、核对户口的时候，翁雪莲在外地进修，再加上翁雪莲婆媳关系很紧张，赵子明的母亲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翁家所受的委屈，所以，在拆迁办的人登门核对户口的时候，老人家说翁秋菊的户口是临时塞进来的，可以不分给翁秋菊房子。拆迁办的人逮住了这句话，把翁秋菊的分房资格取消了。
等翁雪莲结束进修，回到京西的时候，已经晚了。
从此，翁秋菊就对大姐夫赵子明怀恨在心，对姐姐翁雪莲也有了很深的成见。
赵子明是有苦说不出，赵子明是出了名的孝子，从小到大，他不曾违逆过母亲，再说，拆迁办的人到家里来核对户口的时候，赵子明正在单位上班呢。
赵子明没有做任何解释——这件事情也无法解释。
于是，在日常生活中，翁秋菊和令狐素琴母女俩会有意无意地做一些小动作。
自从赵子明的母亲把翁秋菊一套拆迁房弄没了之后，令狐素琴和翁秋菊对赵家人，特别是赵子明恨之入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