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杨慕晴摒退了左右，长舒一口气，将自己扔在床上。方才那是什么情况？要痛哭不止的不应该是她这个刚出生便被父母抛弃，被人收养却又没了养母和哥哥的弃婴才对吗？可为什么反而杨汝之哭的比她还伤心，反而要她安慰了那么久？好话都说尽了才哄好！哎，做人家女儿也不容易啊！
她扯过被子来蒙住头，眼睛却在黑暗中滴溜乱转。今天虽然听到自己不是父亲亲生女儿这个很意外的消息，可是却也成功地让父亲知道了哥哥是张姨娘害死的事情真相。
上午初雪告诉她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监视着晴天小筑，而那个人又好像是杨慕珎的人时，她心中一动便有了这个将计就计的主意。
杨汝之禁止任何人去看张姨娘，她偏要去，而且还要证实是张姨娘害死了哥哥，没有证据，那就激张姨娘自己承认，到时候杨慕珎一定会想办法把把父亲引到张姨娘处抓她的现行，那么就可以让父亲听到真相了。有了害死嫡子的罪名，张姨娘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活不成了。而张姨娘的表现果然没让她失望，一步一步完全按照她的预期走下来，堪称完美。
张姨娘，我说过，你我之仇，不死不休！如今这般，我也就安心了。哥哥，愿你，也能安心了。
说起杨汝之情绪激动也是应该的。当初黄雅然生产时生下一个死婴，她也因为失血过多和体力透支昏死过去。大夫说这一睡怕是醒不过来了。杨汝之差点崩溃，可是他却突然看到黄雅然似乎在说什么，嘴巴微微一张一合，声音微弱的比叹息还要轻，他附过耳去听了听了好一会才听清楚，她在说：“孩子。我的。。。。。。孩子。杨汝之差点哭出来，他们的孩子已经死了呀！
这时候大夫说，如果真的有一个孩子说不定夫人还会再醒过来。杨汝之便疯了似的跑出了相府，他记得两天前隔壁的赵员外大摆宴席，庆祝爱妾为他生得一子，能不能借这个孩子过来？说来也巧，他刚出府不远，就遇到一对老夫妇，手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甚至脸上还有血迹没擦，他们对话让杨汝之知道了这个婴儿是这对老夫妇捡来的弃婴，是个女儿。因此，他花大价钱买下了这个婴儿。他却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个孩子是捡的，因此让管家调开了所有的下人，将孩子抱回了府。
来到黄雅然的房间时，那本来睡得香甜的孩子突然醒来并大哭起来，也许是母性使然，昏迷的黄雅然就在这哭声中睁开了眼睛，颤颤的想伸出手来抱抱她：“我的孩子。杨汝之忙把孩子放进她的怀里，那个女婴竟然奇迹般地不再哭泣，安然睡着了，粉嫩的小嘴巴还吐着泡泡，睡得格外香甜。
正是因为这个女婴，黄雅然又醒了一刻钟还要多才安然离世，因此，在杨汝之眼中，这个女婴就是救星，是福星，也是他的亲生女儿！
静下心来的杨汝之，也知道自己方才在女儿面前失态了。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的他决定去找张姨娘好好算一算这些年的账！他没有想到他无心理会后院，这个女人居然是如此兴风作浪！
他此刻更加愧疚，他和雅然的儿子，被这个女人害死他居然没有半点怀疑，若不是小晴儿，他永远都会被蒙在鼓里！这样的愧疚让他心头的怒火更胜，但是他很快想到一个问题，当初知道那个女婴死了的，只有他，管家，还有那个大夫，可是那大夫是御医，嘴巴最是严密，张素茹是如何得知杨慕晴不是他亲生女儿的？细想之下，杨汝之勃然大怒，突然涌上来的恨意和杀意让他的眼珠都红了起来，拳头握得得咯咯作响，好个张姨娘！好个张素茹！
当晚，杨慕晴准备睡觉了，初雪进来伺候的时候，一副怕怕的神态。
杨慕晴坐在床上，一边用手指梳理着长发一边道：“初雪你怎么了？”
初雪忙“嘘”了一声，悄声道：“小姐，张姨娘死了。”
杨慕晴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梳理，张姨娘的死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害死嫡子，谁能救她？就算她那个大理寺少卿的父亲来了，也得乖乖向杨汝之赔不是！因此淡淡道：“死就死了，你怕什么？”
初雪小小声地说：“都说人死了七天之内魂魄是不走的，会留下来复仇呢！”
“嗤！亏你也信！”杨慕晴冷笑一声，“若她敢那便来，活着我都不怕她，更何况她死了！”
初雪佩服地看着杨慕晴，眼睛里只差冒光了：“小姐，您可真厉害！初雪最佩服您了！”
杨慕晴笑了笑，拢了拢头发便躺下了。
初雪忙过来给她盖好被子，也悄悄地出去了。来到偏房，看到初雨陪着韩嬷嬷坐在那里，不住地抹眼泪，忍不住过来奇怪道：“你们怎么了？难道还舍不得张姨娘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不成！”
韩嬷嬷抹泪道：“谁会舍不得她！我们是心疼小姐！”初雨红着眼睛跟着点头。
小姐不容易，小小年纪居然把心思藏的这么好，如果不是初雨在张姨娘那里看到那一幕，她们竟然都不知道小姐一直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小姐心里有多苦，她一个人坚强地斗争着，想起那小小的身躯却背负着那么多，就让她们心疼地想要将她护起来不让任何人任何事再伤害她。
喜雨阁。
一身素衣的柳姨娘正跪在佛堂的佛像前，手中拿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睛喃喃念着经文。她那已经有了些细细皱纹的脸上一片安详，仿若尘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眼中心中只有眼前这座佛像。
她的女儿杨慕皎突然闯进来，径直跑向佛前的柳姨娘，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拘谨安静的模样，娇俏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兴奋的潮红：“姨娘，那个女人死了！”
“谁？”柳姨娘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她，杨慕皎一看到柳姨娘安谧的眼神，立刻收住了自己有些激动的动作，忙上前将她扶起来，扶她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跪下来替她揉着膝盖，语气佯带着嗔责：“娘，您的腿不好，便不要总是在佛前跪着嘛，否则到了晚上又要疼的睡不着！”
柳姨娘爱怜地看着女儿，伸手将她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好孩子，不跪如何显得心诚呢，姨娘也没有别的念想，只想求佛祖保佑你平平安安，嫁个好人家，一生顺遂罢了。如今你马上就要及笄了，也该指个人家了。过几日姨娘便去求见你父亲，你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总是疼你的，一定会挑个好的给你。”
“姨娘这么着急可是不喜欢女儿陪着？再说，您总是想着我，也不曾替自己好好想一想！”杨慕皎听着柳姨娘的话，眼底闪了闪，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从眼前闪过，她抓着柳姨娘的手撒着娇，快速转移了话题。
“姨娘现在不是很好吗？丰衣足食，还有个好女儿，平日里供奉佛祖念念佛经为一家人求个平安，姨娘很满足。柳姨娘仍然温柔地笑着，目光平和而安详。
杨慕皎并不喜柳姨娘每日里无欲无求的在佛前烧香诵佛，可是知道柳姨娘如此也是求个安稳，让她也有安心日子过，只有这样，那个女人才不会总是来找她们母女的麻烦。她安静地给柳姨娘揉着腿，却突然又因此想起来今晚来的目的，忙道：“娘，那个女人死了！张素茹，死啦！”
柳姨娘微微一怔：“死了？怎么死的？”
杨慕皎附过身来悄声说：“是被父亲处死的。女儿听说今天下午三妹妹去找过张姨娘，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之后父亲匆匆过去将三妹妹领回了晴天小筑，他们走后，张姨娘哭得撕心裂肺的。父亲从晴天小筑出来之后就直接领着近卫去了张姨娘那里将她处置了，听说是毒哑了直接杖毙的。连尸体都直接送回了她娘家呢！女儿还听说，张姨娘的父亲给父亲道了歉，还把张姨娘的尸体扔到了乱葬岗。姨娘您看，平日里张姨娘就够狠的了，她那个父亲比她还狠，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亲生女儿，居然把尸体就那么丢了，真是。
柳姨娘怔怔地看着女儿一张一合的嘴巴，却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知道，那个女人就这样死了吗？那个一直以来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跋扈女人就这么死了吗？如今，如今他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了吗？
如今的她虽然心如止水，可并不是没有过爱情的萌动，只是在黄雅然出现的那一刻起，她便掐断了自己所有的念想。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就是最最寻常普遍的通房丫头，她甚至比他还大几岁，虽然是她手把手教会了他男女之事，甚至还为他生了他的第一个孩子。可纵然她再爱那个男人，他也不会娶她为妻。如今让她做个姨娘，已经是他给她最大的安稳和尊重。
她，不会再奢求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