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七年,百里连山的口中再次吐出‘母亲’两字,让正神伤的颜倾城一阵情迷,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剑奴从外面疾步而来,等他见到百里连山母子二人,先是恭敬的向颜倾城施礼问安,然后向百里连山说道。
“少爷,宫中传来消息,陛下驾崩了。”
剑奴的话很平淡,对于荣帝的宾天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旁的颜倾城神色大惊,张口欲言,却又在百里连山冷漠的神情下止住话头。
百里连山听到荣帝驾崩的消息,冷冷的说道:“剑奴,传我令,让踏天十三骑接管将军府。在我没回来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说到进出,百里连山特意撇了一眼颜倾城,在颜倾城哀怨的目光中,百里连山转身走出竹楼。
等百里连山快马赶至皇宫,荣帝的驾崩让宫中人心惶惶。太监宫女竞相奔走,后宫妃嫔哭声震天。
百里连山刚到,早有司印太监陈公公等候在殿前。
“百里将军,陛下宾天了!”
陈公公是大内司印太监,跟随荣帝数十年之久,除了司掌玉玺,更负责荣帝的安全。他还有一个身份,四十年前武林第一魔头——陈百斩!为人心狠手辣,嗜杀成性,后被正道侠士群起围攻,身负重伤。走头无路的他,无奈净身入宫,深的荣帝信任。
正所谓‘学的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武林英豪,除了少数自命清高之辈,多多少少都和官府有些勾当。天下最上乘的武功,更是被收藏在大内禁宫。百里连山的先天金甲神功便是大夜王朝的镇国神功,是大夜王朝兴起时,剿灭武林搜刮而来。
百里连山淡淡的看了一眼恭谨谦卑的陈公公,沉思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将军走后不久。”陈公公拉着尖细的嗓音讲述着宫中形势:“现在两位皇子都已经在龙眠殿哭丧,陛下生前有令,后宫嫔妃悉数殉葬,由护国将军百里连山主持葬礼。”
主持葬礼吗?百里连山心中低语:陛下啊,你这是想让我来给你送终吗?
低头沉思的百里连山突然想到陈公公说陛下有令,后宫妃嫔悉数殉葬。猛的一惊:冉柔怎么办!
“百里将军!百里将军!”眼见百里连山低头不语,陈公公焦急的喊将起来。
百里连山被陈公公惊醒,问道:“陈公公还有何事?”
司印太监急切的说道:“百里将军,陛下的遗体还在龙眠殿呢。你要不要去看看,国不可一日无主,早日安葬陛下,再立新君方可佑我大夜长盛不衰······”
“我先去凭悼陛下,储君之事稍后再议。”
不理会神色有异的陈公公,百里连山快步向龙眠殿走去。
他很清楚陈公公的意思。陈公公跟随荣帝数十年,对于他是荣帝私生子的身份早已尽知。更何况,他身居要职,麾下雄兵百万,十万虎贲更是天下无双。陈公公熟知荣帝心思,也极为希望他能抛开百里家的姓氏,登基为帝。
可是,他能吗?他能忘记那个疼他爱他的父亲——百里大战吗?
百里连山带着烦闷的心绪走近龙眠殿。
大殿内,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荣帝双眼怒睁,却已没有生机。龙塌前,一中年秀士带着一妙龄少女,还有一十五六岁的少年跪在床前,痛哭不止。
对于这三人,百里连山也是认识。
年长的秀士正是赫连天,荣帝的大儿子。在百里连山小的时候,被荣帝接进宫中,由于长相可爱,他和大他13岁的赫连天交情极好,常被赫连天带着游玩嬉戏。那时候,荣帝看着玩闹的二人,总是捻须长笑。
随着年纪的增长,赫连天对皇位的觊觎之心越来越强,百里大战更是常年征战,二人关系也就淡了。
至于赫连天身后的二人,那妙龄少女正是赫连天的女儿,玉脂郡主。芳龄不过17,天真烂漫,娇艳如花,一直仰慕百里连山的英勇,私下爱恋。这会儿爷爷的去世,赫连玉脂极为伤心,碰见百里连山,嘴角微动,想说什么。可朱唇微张,说不出来。
十五六岁的少年便是赫连荣成的小儿子,赫连昊。也是昨夜百里连山所说的帝王人选,荣帝口中的叛逆少年。
这会,赫连荣成一家齐聚,空旷的大殿内四人相互沉默。
最后还是赫连天城府深厚,大破沉默,对百里连山挤出个苦笑:“连山,你来了。父皇去世,国家****,以后大夜王朝的千秋大业,还请百里将军你多多费心。”
赫连天的话包含着几个意思,他先是亲切是称呼连山,拉近关系。又说道荣帝去世,国家****,让百里将军多多费心。
这一前一后的分别,百里连山精明通透,哪里听不出其中的话外之意。
点了点头,百里连山沉声说道:“大皇子,还请节哀。至于护卫国家,那是末将的本分。”
赫连昊虽然年幼,却生长在帝王之家。从小受帝王心术熏陶,眼前荣帝宾天,百里连山雄兵百万,正是需要极力拉拢的对象。他见大哥已和百里连山拉上关系,当下亲切的叫着:“连山大哥,父皇有令,后事由你办理。你看,这父皇葬礼改如何是好。”
百里连山面色肃穆,冷眼相视。荣帝宾天,尸骨未寒,儿子就已经为了皇位开始巴结自己这个外臣。难道,帝王之家,真的一点亲情都没有嘛?遗体之前,私下密谋,这让百里连山心寒万分。
默默的走上前去,百里连山抬手抚向荣帝怒睁的双眼。心中暗自神伤:陛下,这也算是我为你送终了,瞑目吧!你走了,就让所有的秘密长埋黄土!我的父亲——永远都是百里大战!我,永远都是——百里连山!
黯然的看着闭目长眠的赫连荣成,百里连山在赫连天兄弟热切的眼神注视下,冷冷的说道:“两位皇子,此时国家****,葬礼不易奢华。应一切从简,速速将陛下下葬,新君登位,定我河山!”
“是极,是极!那父皇葬礼就由百里将军安排。”
赫连天兄弟二人巴不得荣帝早日下葬,然后宣读皇位人选。既然百里连山主动提出,哪里不喜,纷纷点头称是。唯有赫连玉脂,趴在荣帝的遗体上嚎啕大哭。
百里连山弯腰轻轻的拍打着赫连玉脂消瘦的香肩,柔声安慰:“玉脂,别哭了。你这样,陛下九泉之下也会难过的。”
说着,百里连山更是叹息一声:“陛下走的很平静,他没有遗憾了···”
听到百里连山的安慰,赫连玉脂转身扑倒百里连山的怀中,痛哭起来。
百里连山拍了拍怀中的玉人,怜惜的说道:“好了,玉脂,别哭了。叔叔先去安排陛下的后事!”
百里连山不过比赫连玉脂大上六岁,但他从小和赫连天一起长大,自称一声叔叔,也不为过。那赫连玉脂依依不舍的放开百里连山,看着他渐渐离去。
大殿外,司印太监早已带领文武百官跪在广场上凭悼陛下。一看百里连山走出,纷纷围拢过来。
百里连山有条不紊的安排着相关事宜,礼部尚书冉宏单独矗立一旁老泪纵横。他一生忠君爱国,陛下昏庸他勤勉辅佐,国家****,他出言直谏。
如今荣帝驾崩,又传下后宫嫔妃殉葬旨意,让他如何不难过。毕竟,那备受宠爱的柔贵妃就是他的女儿冉柔啊。
现在,百里连山主持葬礼,能救冉柔的也许只有他了。可是,百里连山还愿意为了一个离开的女人,违背先帝的旨意吗?
冉宏老眼含泪,祈求的看着百里连山。百里连山不敢对视,悄悄移开目光。
就在百里连山安排葬礼诸多事宜,后宫嫔妃早已大乱,各自痛哭。
荣华殿,柔贵妃寝宫,却无半点哭声。
雍容华丽的柔贵妃埋头作画,随着那玉臂舒展,狼毫微动,一幅幅动人的画面跃然纸上。看着那熟悉的画面,珠泪滑落,砸湿墨点荡开涟漪。
宫女屏儿静立其后,表情哀伤。良久,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脆生生的说道:“娘娘,要不我再去请百里将军一次吧!”
冉柔头也不回,凄婉的说道:“不用了,他若要来,谁也拦不住他;他若不想来,跪下求他也没用。”
冉柔双眼含泪,默默的绘着一幅幅画卷,上面有七八岁的顽童,也有十五六的少年,一幅又一幅,直到一个双鬓斑白的青年将军,身着甲胄,腰跨巨剑,手持方天画戟,指天长啸,跃马纵横!
等画卷完成,冉柔爱怜的抚摸着手中的画卷,轻声说道:“屏儿,等晚上大葬之后,你带着这些画走吧。”
“我那还有些首饰,你一并带去。和值班的校尉们说,你去找百里将军,相信他们不会拦你。”
“带着这些画,走的越远越好,离开这个冰冷的皇宫吧!”
看着娘娘平静的安排着自己的后事,屏儿慌忙跪在地上,哭喊着:“娘娘,我不走!我要永远陪着娘娘!”想了想,屏儿慌忙起身,向外跑去,嘴里嘟囔着:“我这就去找百里将军,他一定有办法救娘娘出去!”
屏儿越跑越远,寝宫内,冉柔凄然一笑:“活下来,有用吗?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面目再见昔日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