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80年代末,也是计划生育的产物,听我妈说,如果不是因为她有工作,肯定会再生一个,我问她为啥,她说:“两个孩子就可以挑着爱啊,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两个孩子总有一个是最合心意的,一个孩子就没办法了,好不好都得疼着爱着。”
小时候的我对“计划生育”,“独生子女”真的没啥概念,总觉得父母就我一个孩子,已经够累了,他们经常是下班回家就赶紧做饭,因为我们小的时候一日三餐基本就是在家吃,那个年代我们那个小县城也没有正规早餐店,就是路边支一个锅,锅里有胡辣汤,旁边放着炸好了的油条和油饼子,摆的小桌子连四个人都坐不下,很多人都是自己找地方坐着吃。我最爱喝胡辣汤,我妈那时候每个星期天都会带我去吃,拿一个大饭盒,买回家,我把胡辣汤里面的肉全部吃完,我爸会说:“那肉面疙瘩有那么好吃吗?我听说他们为了滑肉有筋道,都是用脚踩的,”我爸以为我会不吃没想到我说:“没事,煮过了,干净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那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妈带着我去了姥姥家,因为姥姥家就在我小学旁边,我妈希望我以后每天中午放学到姥姥家吃饭,她和我爸在单位吃食堂。她们说话的时候我在院子里玩,听到姥姥说:“晞晞放学自己走过来吧,就几步路,我就不去接了,”我妈说:“可以,她认得路,放学老师都是送到学校门口的,”
“晞晞,进来一下,”
我妈叫我,我赶紧进屋,“以后就在姥姥家吃午饭,妈妈要是不忙就过来陪你一起吃饭,”我说:“好的,”姥姥看着我说:“现在孩子真宝贝,你们小时候都是大的孩子带小的孩子,大人都得赚钱,哪顾得上孩子啊。”
“铃铃铃”电话响了,姥姥站起来去接了电话。电话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最重要的通讯工具,那时候还有人用BP机的,家里都还有电话本,电话本上面还有姓名和家庭住址,最可笑的是很多人都是重名,如果你想找一个人,又不知道他家具体位置,恐怕你得一个接一个打电话了。
姥姥挂了电话神色凝重的说:“你郑姨姥的孙子不在了,唉,造孽啊。”郑姨姥是我姥姥的老姐妹,关系很铁,多年前她儿子心梗不在了,这在贵州当兵的孙子也是心梗不在了,姥姥说:“你郑姨姥的爱人在计划生育年代干了一件丧良心的事,他那时候在医院工作,负责埋那些强行引产出来的婴儿,有的婴儿月份大了,还能动,他都埋了,任凭别人家属怎么哭求,塞钱给他都没用,说是不能违抗政策。他自己不到四十就因为喝酒脑溢血去世的,郑大姐一个人把她儿子养大,儿子也是不到四十就不在的,现在这个孙子也不在了,他们家绝后了啊。”姥姥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其实也是他死心眼,那些月份大的孩子,家属真把孩子抱走偷偷想办法养大,也不是不行啊。
关于计划生育的情况,我也是有所耳闻的,我同桌明明不聋,非说自己左边耳朵听不见,有一次我对着她左边耳朵开玩笑说“笨蛋”,她很自然的说了一句:“你才笨蛋呢,”我当时很吃惊,她也觉得有点尴尬,说:“我一看你嘴型就知道你说的是“笨蛋,”后来在我们关系特别铁的时候她跟我说,她其实不聋,只是她妈想要个儿子,只要她装聋,家里再找点关系花点钱,就可以办个残疾人证,她妈就能要二胎了,我说你妈怎么就知道一定能是个弟弟呢?她说因为她妈提前吃一种特殊的饭改善体质,又有她那当中医的奶奶各种调理,肯定能生儿子,可后来她妈还是生了个女儿。
在姥姥家吃午饭是开心的,因为自打我在那吃了之后,三舅把他的孩子也送来了,说是小孩能吃多少,外孙女都能在这吃,孙子更应该在这吃饭了,吃饭有个伴,有人跟你抢,乐趣特别多,如果只有一瓶健力宝,我们会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喝。那是自己在家体会不到的快乐,突然羡慕我同桌了,她还有个妹妹,有个伴。我那个表弟先天性的智力缺陷,也不是傻,就是有点半吊子,其实像他这种情况,我三舅是符合政策再多生一个的,大姨也劝过他,他当时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再生一个干啥?岩岩好得很,”大姨说:“你儿子好不好你心里没数啊?”三舅说:“如果再生一个,以岩岩妈的性格肯定不会再管岩岩了,也不会对他好了,这都嫌弃他嫌弃的不得了,不能再生了,一定要把全部的爱都给岩岩,把他照顾大,然后给他娶媳妇,给他带孙子,他老了他的孩子会照顾他孝顺他的,我也就安心了。”我当时才七岁,不理解他当时的意思,到了今天才明白那是一个父亲真正的无怨无悔的爱,不仅母亲伟大,很多父亲也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