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将我的下巴捏得更紧了些。
“我问你话,你就不能专心点。”他一边说着,一边着用空出来的手随意将身后桌案上的图纸卷起,然后将图纸凑近烛火……
空气中慢慢可以闻到烧灼的焦味愈浓郁重,再然后又慢慢的消失殆尽。
桌案上,留下一片灰烬。
这一瞬,我掩在袖中的手变得冰凉。
他明明知道我今晚潜进来的目的,当场抓住却又不直接点破,而是当着我的面,把我想要找到的东西……毁掉。
滴水不漏。
我看向他,他也正看着我,眼间波光流转,那眼神好似流云,漂浮于碧空之上,让人,捉摸不透。
上官若风眯着眼看了我半晌。然后松了钳制着我下巴的手,淡淡开口,脸上神情一片泰然,“夜还长着,既然来了,就在这睡下吧。”
什么!我闻言惊得睁大了双眼,受不住这样直接的转变,我直接愣愣的看着他,这才发现,他身上只着着一件中衣。
据下人说,堡主自夫人住进东苑后,便每晚再不回东苑睡了,连西苑也没了往日的走动,直接每天处理了事物,便在书房睡下……
我朝着这房间的室内一层看去,纱幔后面是一座屏风,屏风后面好像是一张床……床上的被子还有些凌乱,被掀开着……
感情我今晚过来,正巧扰了他睡觉……
嗯……他刚才说,夜还长着,既然来了,就在这睡下吧……
大脑猛地变得一片空白,此刻,我的脸上神情比吃了黄连还苦。
从这几天的了解,我知道,上官堡主的话向来是说一是一,绝对不会准你有半分反驳、违背的意见。
我偷偷觑了他一眼,他坦然看我,眼底仍是一片幽深,让人看不出情绪和想法。
我抿了抿唇,“既是天色已晚,溟玥还是不打扰堡主休息了。”
说罢,连忙转身就要走……
却生生的被扯住手腕,然后顺着手腕被往后一拉。
“嘶……”我直接抽气一声。
上官若风扯住的正好是我受了伤的左手,还不偏不倚的正好握在我的伤口上。
好不容易结痂了的地方又流出了血。我疼惜的皱了皱眉,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就不应该一时冲动割这么大的口子。
“怎么弄的?”上官若风仍是握着我的手腕,只是从握着伤口的地方稍稍移开了些,此刻,他微微皱了皱眉,眼里,寒光乍现。
我微惊。
下意识的想要将手从他手中抽回,却是怎么使劲他也将我手腕抓得紧紧的,他望向我,目光如刃。冷冷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道:“怎么弄的?”
“我……不小心,自己割的。”我低着头,小心的说着,生怕又有什么地方惹恼他。不明白上官若风看到这个伤口怎么反应这么大。
“不小心?”冰冰冷冷的声音,似夹带了几分的愤怒,一时间,让我感到周身寒冽。这话的意思,是要我继续解释下去。
我抿了抿唇,琢磨着编造个什么事情将它搪塞过去。
“嗯……我削水果吃,刀子……偏了些。”我仍旧低着头,总觉得心里虚得很。
“呵……”头顶传来一声嗤笑,手腕又是一紧。我疼得紧拧了眉,却又不敢喊出声来。
“削水果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亲自动手了,再说,这一刀明明显显是从上往下用匕首干净利落的狠狠刺下去,就算是削水果削偏,也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声音寒彻,字字如刃。
他抓着我的手腕再次用力了些,狠狠一拽,将我整个人拽近他。我差点就要撞到他的胸口,反射性的抬头看他。
看入一双泛起凛冽蓝芒的黑眸,杀气渐浓,冰寒慑人。“敢在我面前编出这样的话来,南宫汐月,你能耐了!”
我倒抽一口气,他一直将我认错了人!连日压抑的愤怒委屈一起逼上心头。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他的手,冲着他喊道:“我就是自己刻意割伤的又怎么样!我不是南宫汐月,我不是那个要莫名奇妙受你脾气委屈的人!”
上官若风眼里寒光一凛,蓦地便反手挥上来,我紧紧的闭上眼……
却,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巴掌打到我脸上。我睁开眼,上官若风满脸愠色,那手却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停住。他狠狠将手朝边上一甩,冷冷看着我,薄唇微动。我以为他势必要冲我发一顿脾气,却只见他口中说出两个字:“上床。”
我再一次怔住,疑惑看他,一时间没有动弹。
他侧眼看我,半眯着的眸子里有几分不耐烦的神色,“还杵在那里干什么!”
我惊异于这人的喜怒无常,“都说了,我不是她!”
“我知道你不是。”上官若风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目光一点不移的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针尖般锐,却是丝毫笑意也无,让我莫名的打起一阵寒战,“但别忘记我们说好的,这个月内你就是她!”
“你这么晚衣冠不整的跑到我这来,不就是想与我同睡么。”上官若风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我,似是随意打量自家一件物事一般的坦然自若。
“谁衣冠不整了!谁想与你同睡!”我后退几步,怒目视他,却……猛地发现,自己也正好是一觉睡醒无事可做才过来,眼下头发林乱着,衣服……也只在中衣上头披了件外衣遮凉,倒也的确有几分衣冠不整的味儿。
“你倒说说看,你身上哪里不能体现衣冠不整这个词。”他语气轻浅,嘴角犹自勾起的那一抹笑意薄凉,带着三分戏谑三分讥嘲三分冷酷,还有一分……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自上而下,眯着眼睛细细看我。像是夜间山林里出没的狼,在打量着自己爪下逃脱不得的猎物。
然后,他顺手揽从后绕过我的脖颈,直接将手搭在我的肩头,不及我反应,直接推着我往室内走去。
我慌忙的想要挣扎,胡乱说着,“我不是她!我不是她!”
“我管你是谁。”不容我有别的动作,上官若风拧起我,就像拧起一直蚂蚁一样那么容易,直接把我朝前一扔,下一秒,我就已经在了床上。
第一想到的就是要跑,我刚从床上直起身,一床被子猛地朝我头上铺天盖地的落下来,眼前一黑。
“我不是她,没有必要担着她的身份做这些事情!”我用力将遮在头上的被子掀开,却发现四周漆黑一片,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上官若风给熄了。
身旁突然出现只手,猛地将我身子按下去。
“吵什么吵!三更半夜的,还要不要人睡觉!”
到底是谁在折腾谁……
也许真是动静太大,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隐隐还可以见到外头烛火。外头的侍卫小心问着:“堡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身旁,上官若风一边用手摁着我的肩膀不让我动弹,一边又朝外说着,“就是床上进来了一只猫。”
谁是猫了!我气恼不已,直接抬腿就要踢他。上官若风似是早有感应,只腿一横,直接压住了我的双腿。
外头的声音仍在继续,“是否需要属下进来将猫抓走?”
上官若风看了我一眼,“不必了,那只猫已经动不了了。”
“那,属下告退。”猫动不了是什么意思?残了?废了?死了?想起来身上都起一阵鸡皮疙瘩,外头侍卫离去的脚步声比刚才来的时候还快。
“小猫儿,再动动爪子试试?”那声音夹着几分的愤怒,也夹着几分愉悦,贴着我的耳朵响起,在这黑夜里,如鬼魅一般,激得人头皮发麻。
我被点了穴道,此刻,浑身不能动弹。我狠狠瞪着他,唯一的快意是指甲缝中慢慢留下的液体,及空气中极淡极淡的血腥味。这是刚才趁他不备时抓到的,也不知道是抓到了他哪个地方。
“小猫儿,你在得意什么?”他低低一笑,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我却能想象到,他嘴角微牵,眼里笑意全无。
想到此刻只能任由他摆布,便浑身一僵。
似是早就洞穿了我的想法,上官若风慢慢俯身下来,嘴贴在我的耳边,缓缓说着,“放心,我早就说过,对你那一身的骨头没有兴趣。”
羞意、恼意一齐涌上,脸上暮的一层燥热,连耳根子也都是滚烫滚烫的。
上官若风说完了刚才的话便翻身背对着我睡去,再无别的动作。
夜,静了。
眼前是一片的黑,除了隐隐约约可见的床顶,其它什么也看不见。
上官若风的行为总让人看不透猜不明,那一双探不到底的幽深眸子里藏着太多东西,那冰冷的霜寒,让人不敢接近,却又不得不靠近他。
在人前,我扮演南宫汐月的角色,并无半分异样。而人后,我同他一起,却总是心慌神乱,不由自主。
明明知道我不是她,可上官若风不止一次将我认错成她人。如果说上官若风是个迷,那么他的妻子,南宫汐月更是一个让人捉摸不清的迷。江湖传说上官堡主和夫人并不和睦,堡主并不待见夫人。可这几日,上官若风见了我这张与她相似的脸,却是多次失态。
明显,不是这样的。
那么,堡主与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南宫汐月又在哪?
想着想着便有了倦意,我近日来本就渴睡,反正穴道被锁住,一时之间也不能够动弹,再加上我并不认床,便索性也慢慢闭了眼,睡了过去。
感觉就像置身于冰窖之中,睡梦里面,是一片寒冷。
那个在我梦中我始终看不清面容的白衣男子,怒目视我,冰冷的眸,深邃,见不到底,仿佛永远的黑暗,“我能将你内力还回去,也能再轻而易举的废了你。”
“大不了你休了我。”
“休了你?”他冷冷看我一眼,“我说过,会要锁你一辈子,你永远是我的人。你即使是死,也要葬在我家的祖坟里。”
他满脸愠色,夺门而去。
我感到莫名的委屈,想说些什么,却张了张口,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然后,头好沉……
好痛……
瞬间,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身子急速下坠抬头那一诧那,我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好冷、好冷……
周身全是寒冷,我蜷缩倒在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偌大的地方,周围没有一个人,空空荡荡的,终于,我说出了刚刚一直都想说的三个字:“不要走、不要走……”
好冷,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停止,被人遗忘的角落里,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迷迷糊糊听到有愤怒的吼声,还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好像触到了一阵暖意,我下意识的将整个身子贴上去,温温暖暖的,好舒服。
我感受在梦中的温暖里,什么也不再去想,什么也不再去做。仿佛进了一个安定的世界,安全、舒适。
我渐渐沉迷进去……
却……
耳边,猛地听到一声怒吼,然后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硬生生的被人拽着扔到地上。地上冰冷又坚硬,我浑身因为发冷没有力气,意识模糊,口中却清清楚楚的说出一句话来,“为了一个外人,你这么对我……”
耳边响起一道鞭子划过空气的声音。再然后,是背脊火辣辣的一疼。接着,鞭子一道一道的打在我身上,那鞭子,道道见血,完完全全是往死里打的手法,我丝毫无力抵抗,只能蜷缩着身体,闭眼忍着那一道道残酷的鞭刑。
“啊……”最终控制不住叫喊出声来,睁眼,已是同刚才截然不同的环境。身上没有痛感,但却是全身的汗。
我深深舒了一口气,是梦,好真实的梦。
“醒了?”耳旁冷不防的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惊恐抬头,看入一双疑惑的眼。上官若风微微皱着眉,脸上摆着明显的不悦。
我这才发现,此时的我几乎是整个身子趴在上官若风的身上,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我微微一怔,慌忙的将手松开,整个人往床的里侧一缩,离他远了些。
上官若风瞟我一眼,随后又示意我看看窗外的天色。
天,已经蒙蒙亮了。
“你可知你折腾了我一夜?”他的眉头还是皱着,黑若点漆的眸子里有点尖锐森凉的东西,扎得我小心的又往床里头移了移。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上官若风的衣袖上尽是一道一道被死硬抓出来的褶皱。
这……着实辛苦了些。
“你昨晚逼着我上床时可没问过我晚上睡相好不好。”我胡乱说着搪塞的话,却总觉得心虚得很。在他面前,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情绪的能力,动不动便是一副慌乱。顿了顿,我继续说着,“再说,我怎么知道只在你旁边躺了一下就会做到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