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醒来,周围山林陌生,可是空中的道力性质以及独特的气味让她瞬间便明白了这是人界!不觉欣喜了起来,心心念念的人界,她终于回来了!
但转瞬却又黯然了:他,是因为要送他们回人界所以才不得不回归本体吗?
这世上,自此后,再无北冥风使风无涯了?
“怎么了?”黎华见她又愣起神来,心中明白,却强做出一副轻松的笑来。
采薇回过神来,见落瑶不在,转移话题:“落前辈回玄幻宗了?”
“是,我们也回去吧?樊主管和冷烨见到你,不知该多高兴呢!”
想到师傅和师兄,采薇的兴致终于高昂了起来,连连点头,笑呵呵地随着黎华朝清辉山门飞去。
才到清辉地界,便见了铺天盖地的白色,采薇心中不由一紧,看向黎华,却见他神色自若,隐隐还含一丝兴奋,很是奇怪!
二人直接落在清辉广场上,此时广场上素衣列站着一众清辉弟子,神色郁郁,寂寂无声,唯招魂白幡在风中烈烈作响,四周宫宇殿堂皆白灯重重,白花堆叠深深。
而在广场上的那座高台上,有一人背手独立,身姿如岳。光是背影,采薇便能认出那是冷烨不错,不由疾飞而去,不想冷烨正沉思,忽觉人来,本能便将一旁的大刀挥将过去,当发觉是采薇时,已完全收不住去势了,幸好采薇历来敏捷,愣是在毫无防备下仍生生往后退开了数米,不然,定是两截了。
采薇很想哭,上一次师兄没认出她,还只是冷着脸。这一次怎的都挥起刀子了?她就那么不好辨认吗?
“我……我……”冷烨见她没伤着,松了口气,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顿时急了起来。
“没事!”采薇自然知道冷烨并不是有意的,忙转移话题化解尴尬,“这是怎么了?”
“宗主去世了。”
底下的宗门弟子有不少是认得采薇与黎华的,他俩虽少在宗门露面。但二人本就暗影翘楚,成人礼时白长老大闹赛场在先,此后又有白长老与樊主管打斗之事在后,风波涌起,他二人之名,自是传得更盛,也算是个风云人物。
此时见二人游历回宗竟然已达到合魂大圆满之境,无人不咋舌,广场顿时炸开了锅。要知道两人此时不过双十而已。如今宗门只温长老一人在入微境,余者皆不过合魂大圆满罢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独孤行自是不满别人的羡慕称赞,冷声嘲讽。
“有本事你也修到合魂境呀!”陈昊心中有怨,没了平日理智,将不满发泄在了独孤行身上。
独孤行哪里能让他?当即怼道:“你属狗的吗?”
二人一触即发,架势便要打起来,却听“铮”的一声,一把长刀破空而来,插入二人不远处的地板上,二人自是认得这是冷烨的刀,当即不言语了。就是清辉广场中的其他弟子,也都闭了嘴。
偌大的,素白的广场,又寂寂无声了。
采薇忧心忡忡,虽然她对宗主没什么好印象,只是大公子继任,只怕师傅的日子更难过了,也不知后来风无涯倒底是如何安排的。
“师傅呢?”
“师傅和众长老在正殿议事。”
听得师傅回了清辉宗,她当即又高兴了起来,哪里还有兴趣陪着冷烨等人在此枯等,与黎华使了个眼色,便朝正殿去了。
冷烨想出声阻止时,他们已远了,终是心软,便随他们去了。广场众人见他们待遇不同,心中愤愤,可冷烨在此,不敢多言。
二人还未近前,便听见厅内吵吵嚷嚷,气氛十分不好。温菱守在门口,瞧见采薇,兴奋地跳了起来,一把将她抱住,砸得采薇抱着她连连退了好几米,要不是黎华在背后托了她一把,她俩肯定得摔地上。
“里面怎么了?”采薇悄声问道。
温菱却不答,招呼她二人走近前来,坐在门边的石阶上,示意他们自己听。
“长子、嫡子不立,却要找个私生子来,我是没听过,也没见过!”声音阴仄仄的,独孤长老。
“怎么就私生子了?陈家嫡女,难道还辱没了我清辉宗不成!”黎长老中气十足,身子似乎不错。
“名不正,则言不顺。”白长老倒是淡定,轻言细语伴着故作的惋惜。
落瑶本就是个暴脾气,此时哪里还能忍得住,高声道:“自古以来,高位能者居之!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如你们这般抠着嫡长,哪门哪派不亡?”
采薇听着这声音觉得很熟悉,但想着那人无论如何是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便十分好奇,不由凑近前去,想看看此人到底是谁。
樊篱本就不耐,正无聊地四处闲看,倒正好瞥见了采薇身影,顿时喜不自胜,从座上下来,直走到采薇身边,瞧见果真是她,不觉红了眼睛,转瞬却是怒容满面,冷哼一声,斥责道:“怎的,终于还记得我是你师傅?”
采薇嬉笑道:“我怎敢忘记师傅呢?您瞧,我可给您带了许多好东西!”
说罢将囊袋解了下来,凑到樊篱面前,让她查看。樊篱却是不看包裹,反而一脸诧异地将采薇上上下下好好的打量了番。半晌,方不悦地嘀咕道:“从哪儿学得这油嘴滑舌!”
采薇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师傅,您不是一直以来都嫌徒弟嘴巴太笨没意思吗?
黎长老本正与独孤长老、白长老争得面红耳赤,见樊篱突然离座原也没在意,后听得她似乎与人说话,便留意了下,得知是采薇回来了,顿时大喜,哪里还顾得上与人争论,忙拄着拐杖便朝门外急走而来。
到了门口,果见黎华在此,顿时老泪纵横,一把将他抱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死死抱着他。
黎华自是伤感,哽咽劝道:“爷爷,让您当心了。我没事,我很好,我回来了……”
采薇的眼眶也不觉红了,心中愧疚益深。
还来不及说上几句体己的话,温长老便遣人请了他们进去,采薇悄悄拉了一把温菱,温菱却是直摇头,怎么也不肯进去。采薇心中十分纳罕,只能跟着师傅先进去了。
待一一行礼毕,白大长老早已受不了樊篱那满脸的笑,冷哼哼朝温长老几位道:“温长老,冷长老、石长老,你们三位也听了这半天了,是怎个想法?”
温长老与冷长老、石长老交换了个眼神,长叹道:“如今世道纷乱,妖魔横行,我宗又偏于此时遭受如此厄难,实在是天降横祸!在此非常之时,只有非常之人方能扛起这千斤重担,不断我清辉千年传承,不堕我清辉历来名声。”
听到此处,城公子,独孤长老和白长老便不悦了。阮域面上虽未有显现,但落瑶已喜上眉梢。
“可如今,二位公子俱在合魂,虽说年轻,潜力无限,可时间不等人啊!形势不等人啊!”
阮域、阮城同时垮了脸,二人这才醒悟过来:他们是要他俩直接出局!不觉神色凛然起来了,意味深长地互换了个眼神。
“我们仨的意思呢,就是不论出身,唯才是举!我们这般老家伙就算了,他们这年轻一辈的,行为方正,修为又能突破到渺君,我等便辅佐于他。诸位看,如此是否可行?”
在座的都是聪明的,当即明白过来这三位长老是想推冷烨上台,如今这般说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可温长老这番话,偏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二位公子气得够呛,冷不丁杀出的这匹黑马竟然以完胜的姿态碾压了他们,生生将清辉宗从他们手里夺了去。可如今,他们处于劣势,又如何敢说不同意!
阮域瞥见黎华在一旁,顿时笑了,走过去,亲切地拍了拍黎华的肩膀道:“表弟,你自小聪慧异常,我看好你!”
采薇惊诧地抬眼看着阮域,她不敢相信,域公子竟然直接将黎华扯进这淌浑水里,而且瞧他神色,看着亲昵,却又分明带着丝恨意。
他们怎么了?
“黎华确实不错!老黎,你有福气啊!”温长老倒是不恼,反而笑盈盈与黎长老说起了家常,却又话锋一转道,“说起福气,我们这些人里倒是樊篱这丫头福气深厚,收的两个徒弟,我瞧着,都很不错!”
“温长老客气了。采薇也算好的,烨儿倒是真不错,有担当,有魄力,这几年历练得也差不多了,倒是该给重担压一压才好!”
石总管亦赞道:“冷烨这小子是不错!”
阮城、阮域两兄弟脸色更黑了,此前若还是猜测,那么如今是可以确定了:这些人对他们家的不满终于不再掩盖了——他们要将他俩排挤出去。
二人不再说话,就是落瑶十分不满,想分辩几句也被阮域给拉住了。
独孤长老本就是个人精,见温长老、石长老、冷长老、清辉暗影两部主管暗里早已有了主意,此时哪里还会开口。黎长老摇了摇头,连连长叹了几声,却也没有吱声。白长老继续优雅地喝着茶,面上带笑,未有丝毫不满。
没有人反对,这场决定着清辉未来发展的会议也就结束了。宗门大小事务暂时由温长老领着大长老们协同两部主管共同管理,直待年轻一代中有突破到渺君者成为新的宗主。
阮城、阮域最先带人离去,采薇看得分明,阮域直到出得门口,也没有再瞧黎华一眼,心中更是纳罕。
大事笃定,但宗主新殡天,交城又有新变,诸事繁杂,几位大长老历来都是甩手的掌柜,这些事自得是樊篱、石敬山去做,二人忙得是个陀螺一般。
才散会,樊篱本想与采薇谈谈,但才出了门口,李门主已在门口候着了,等着她回暗影部处理事情,樊篱无法,只得匆匆跟了去。
采薇原想回幽寒宫,黎长老却邀请她去他们家坐坐,想来老人家是有话说,她也就没拒绝,同着黎长老、黎华来到了长老峰。
才进了院子,却见了阮域正立在当中,一把扇子机械地轻轻敲着手心,听得动静,转过身来时,脸上倒带了笑,却是一半冷冽,一半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