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我们预料得要麻烦些。古禁门我们毁不了,卯城的口子算是打开了,后患只怕无穷,陈尊者,这口子就靠你了。”风无涯蹙了眉,凝神说道。
采薇从未见风无涯如此认真过,想来事态十分严重。却不料,转瞬,他却又是笑了起来,邪魅而冷冽:“历天轮,有意思。”
话音才落,人便已在空中,继而只见了黑影,难以寻觅了。北冥宗众人亦跟着去了,训练十分有素,整齐划一。
“事情确实不好办,我也要回宗详禀。”上官无垠看着采薇,嘿嘿一笑,亦破空而去。
采薇莫名其妙,这人朝她笑得那么意味不明做什么,难不成他还准备下个黑手,来抢这扇子?
“我们也回吧。”阮域朝采薇说道,便将她虚揽住,带着她临空而行。
采薇心知自己境界不稳,御空还不能很好驾驭,但她与他实在不熟,这般亲密很是尴尬,只他向来正值,又一片好意,便极力忍了。
事态重大,阮城、阮域皆要回去禀告,再图后续的安排。清辉一众人等皆是先回宗门,等候宗主指令。师傅不在宗门,采薇很不愿意回去,此时却又无法不回了。
阮城带着白氏姐妹、陈门主先行破空而去。阮域带着余下之人骑马乘车。
成年礼一战,至今不到一年,白氏姐妹便双双踏入御风境,这让采薇咂舌。好在经过几日的修整,她修为亦已稳固,御风而行渐熟稔自如。气得温菱整日里双眼圆鼓鼓的,又不理采薇了。
采薇十分无奈。温大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每每采薇比她先突破时,她便生气炸毛!
而让她诧异的是,几日未见,黎华竟也是御风境了。
这速度!采薇那点暗自欣喜便又被现实残酷地一扫而光了。
日夜兼程,紧赶慢赶,好歹十日后回到了清辉宗。才入宗门,阮域自是被叫去面见宗主,只是通传者让采薇也一同而去,这让采薇莫名其妙。黎长老见此,当即表示很长时间未见宗主,也要去见一见。
云层高处那座山顶,采薇此前连眺望都极少,如今却要踏入,总觉得不似现实。
入山口不远,便瞧见一座宏大的殿宇,上书“旭出东来”四字。入得门来,有一方小池,径宽五六米的样子,有五六片荷叶,三两荷花,游鱼十余数,周遭是白玉石雕刻的围栏,围栏上藤蔓枝叶栩栩如生。
经过这小小天井,又是一朱漆大门,见他们来,早有宗人推开厚重的门,放他们进去。门后是一个宏大的大厅,采薇悄悄抬头,见上首高处有一宝座,宝座上正斜躺着一人。阮城站在一旁陪侍。
这还是采薇第一次见到宗主,此人面色蜡黄,嘴唇发白,满脸倦色,不言不语,不笑不怒,威重如山。
下首两旁各放着三张椅子,左手一为温长老,左二空着,左三为石长老,右一冷长老,右二独孤长老,右三白长老。
此后是分左右站着的冷烨、石总管。
瞧着冷烨竟然也在,而且这站着的位置……暗自叹了口气,采薇努力将思绪按下。
黎长老上前略略摆了摆手,算是见礼了。如此简慢,宗主倒也没有多说,反而立即让他坐了,又问叨了些受伤情况。
采薇跟在阮域后面正儿八经地行了个大礼,闻得一声“起来吧!”,便侧身在一旁,不敢多言。
阮域回禀了些卯城情况,宗主已从阮城那里知道了,兴趣不耐,阮域见此便也只匆匆几句就住嘴了。
“听说那把扇子是个宝贝,拿来我瞧瞧。”
采薇见他提到扇子,心中不悦,本想撒个谎将事情糊弄过去。谁知阮域已出列,将扇子递了过去,又解释道:“采薇怕扇子遭人觊觎,放在儿子这里代管。”
采薇不觉皱了眉,这扇子明明是早送给域公子了,此时他为何又这般说话?
宗主将扇子拿在手中翻看,又试了一试,面上露出些笑容来,赞道:“果然是好东西。”
“好东西也要物尽其用才是,不然是白白浪费了。”白长老笑容盈盈,“好心”建议道。
“大公子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个称手的器物,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才使境界一直停滞不前?”独孤长老顺势补了句。
“采薇,你怎么想呢?”宗主面上如常,看不出态度。但话里的意思,倒十分明显了。
“这是我的!”所以,不给。师傅之事明面上是与白长老相争,内里肯定也与阮城脱不了干系。让她将冒着性命危险从风无涯手中抢过来的扇子白白奉给他,她不服!
阮域回头以眼神示意采薇不可,采薇却甚是倔强,只当没看见。
“哈哈哈——”白长老笑得花枝乱颤,“这真是这些年来我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
“这丫头年纪不大,天真是必然的。这么小没有师傅在身边教导怎么行,还是让她回樊篱身边去吧。”独孤长老故作惋惜。
“不行!”黎长老忍无可忍,当即断喝。
宗主眉峰微蹙,对黎长老突然的高音量很是不满,抹额不语。采薇紧紧抿着唇,总是听黎华和温菱忧虑清辉风气,今日一见,真真朽烂见根,为着一把扇子竟然可以毫无顾虑的谋人性命!
“宗主,师妹性子耿直,言语唐突了宗主,还望看在她年少份上见谅,此后我必多加劝导。而且师妹修为浅陋,去交城只怕会辱了清辉颜面,还望宗主三思。”冷烨出言道。
数月不见,冷烨竟能将话说得这么长还这么委婉,采薇讶异,师兄这是转投了礼门了?却又懊悔沮丧,眼眶发热,她终究太鲁莽,不知深浅,此次恐怕又要连累师兄了。
“这丫头不过说了句实话,哪里就犯了莫大的罪过。白长老和独孤长老这样,怕是过分了吧?”温长老不急不缓,却掷地有声。
“听说你与那风使者相识?”没有回冷烨和温长老的话,宗主自顾自摆弄着那把扇子,又问向了采薇。
采薇见宗主撇开冷烨、温长老的话不说,反问风无涯,心里顿时明了:有温长老他们插手,他犹豫了,但这并不能让他下决心。这扇子是老猫之物,也不知那家伙耗费了多少功夫才制成,上官无垠不仅当场向风无涯索要,就是采薇等回程途中,他还组织了人来抢,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他为了这个宝贝,甘愿驳了温长老的面子,却又忌惮着风无涯。
“不认识。”
采薇心内发笑,想试探她,敞开了让你试!
“不认识?不认识你敢直呼他的名字?敢从他手里抢夺扇子?”阮城冷声质问,他本也无意要她性命,但她如此不识抬举,他也就不客气了。
采薇简直要大笑了,城公子问得实在太好了,她还真怕他们不问呢!
“名字不是用来叫的么?不然我叫他什么?那扇子他既已说给我,我自然得先下手为强,难不成又如上官无垠一样被他摆上一道脸上才有光?”她虽从不是娇憨的性子,但是在这个年纪上,装一装也有几分像。
说得冷长老和石长老都笑了。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恐怕宗主还真不好动她了,那位风使可从来不爱与人讲道力,只喜欢和人讲拳头。
“小丫头,听说是得了你的相助风使者才能力斩老猫,你一个成韵境的丫头片子是怎么做到的?”石总管笑着探问道,一副好好长辈的样子。
“你若拜在我师父门下,你就知道了。”采薇知他是善意的,想要为她表功。但是在上者不正,她又要功劳做什么?能将师傅换回来吗?便索性将娇憨行到底,倒少招人嫉恨。
“你——”这句话说道了石总管的痛处,当即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采薇呵呵眨了眨眼,石总管也笑了,没想到冷烨一本正经的,这个小的却是鬼灵精怪。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宗主揉着太阳穴,将采薇打发走。
“那,我的扇子?”采薇可真是不怕死的典范了。
宗主已经不想看她,一手仍捏着太阳,一手将扇子抛出。
采薇接了扇子头也不回、不带任何不安潇洒离去。
“怎么样?”黎华等在入口处,见采薇出来,忙赶了几步急切问道。宗主此次叫上采薇,怕不是好事。
“乌烟瘴气!”采薇凑近黎华耳边悄悄说了四字。
见采薇还有心思抨击,知她无事,二人会心,都大笑了起来。
黎华邀请她一起吃晚饭,采薇拒绝了,很久没见师兄,她想和师兄一起吃,也还要问问师傅在交城情况。
回去先烧了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坐等冷烨回来,只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采薇急了,直接跑到门口坐在台阶上等着。
直到了日暮时分,才见冷烨姗姗回来,却还带着两个女子,竟是白霜、白凝!
采薇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光,赌气转身便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