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遐想着父神怀抱的滋味却猛然被人打断,十分不悦,挑眼看去,见一男子领着男女老少一大群人在幽寒宫门外。
“喂,小丫头……”石枫见她只傻愣着不回答,脾气上来,就要开口教训。只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温菱嫌弃地一把扯了开去。
二人成亲多年,不管背地里怎样,在人前她再不曾拂过他的脸面,今日急不可耐地打断石枫,实在是这个小女孩长得太可爱了,比那瓷娃娃还要精致,眉眼嘴角都完美至极!她与石枫成亲多年,一直无出,平日见了旁的孩子都要移不开眼,今见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颗心只突突直跳,生怕那毛毛躁躁石枫将人家小姑娘吓坏了。
“小姑娘,上面冷,别把你吹坏了!你快下来,阿姨带你去吃好吃的点心可好?”
沐阳瞧着她那笑眯眯的样子,不由抖落一层鸡皮疙瘩。
温菱见她不为所动,又加了筹码:“阿姨那除了各种各样好吃的点心,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哦,你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样的小玩意?”
“这就多了,纸鸢、泥人、瓷娃娃、布偶……太多了,数不过来!要不你和阿姨过去,一边吃点心一边看?你喜欢什么,我都送你?”
温菱见她动心,笑得更温和,语气更轻柔。石枫却是看不下去了,在旁边拉拉她的衣袖,悄悄提醒道:“你不要冲动,这个小女孩没那么简单……”
温菱直接瞪了她一眼,见沐阳从屋顶跳了下来,忙过去拉了她的小手,脸上简直开了花,信誓旦旦对沐阳道:“阿姨做的点心绝对好吃!那些小玩意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沐阳默默将手从她手里抽回来,更是嫌弃地拍了拍,似乎被她牵了下,就沾了灰一般。这原是极无礼的,若换作以前,温菱早甩袖离去了。但这小女孩实在太投她的眼缘了,她心里眼里都只有欢喜,竟毫不介意,仍笑眯眯抬着左手护在沐阳身后,似乎怕她走不稳会摔。
石枫从小到大拿她都是没办法的,见她老毛病又犯了,而且十分严重,心中苦涩又无奈,只得挥挥手,让人都撤了,任凭温菱将沐阳带去了宗主峰。
宗主峰如今已大变了样子,整个山顶栽满了各色花卉、药材、树木等,却又难得的自然、不露斧凿痕迹,倒也有趣。沐阳却无甚兴趣,她的记忆中有父神、母神的过往,采薇经历有限,但是风无涯是个闲不住的,又喜欢搜罗各色有趣事物,见多识广,天上地下,鲜有不知的。这些经历在她记忆中虽是模糊的,但她的眼界和认识也非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温菱将她引进屋,吩咐了人端点心上来,又带着她去参观她这些年为未来的孩子搜罗的各色有趣玩意儿,沐阳顿时看住了,摸摸这个,弄弄那个,觉得有些意思。
“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能不能告诉下阿姨?”温菱见她面上稍稍有了喜色,装作无意问道。
“沐阳。”
“沐阳,沐浴阳光,你父母一定很爱你吧?”
“嗯。”
沐阳态度虽敷衍,温菱却大大松了口气,有父有母,她应当不是鬼族。此时侍者端了各色点心来,她忙热情招呼沐阳吃,沐阳正要伸手时耳边却传来一个男声:“不能吃!”
沐阳一愣,继而大喜,顿时眉开眼笑,再无兴趣在这消磨时间,倏的消失在原地,急急朝那男声寻去。
“沐阳?……沐阳?……”温菱见她凭空就消失了,倒吓了一跳!人界之人,不要说渺君境,就是入微境也做不到这一点!
这小女孩绝非人界之民,恐怕来自妖界!
虽然这么危险的小妖离开了该是件高兴的事,但她却怅然若失,站在门口,呆愣愣出神。石枫走近前来握了她的手,安慰道:“缘分到了,他(她)就会来的。”
温菱摇头轻叹,讷讷抱怨道:“也是该来了,再晚点,都要喊冷思那小子叔叔了!”
石枫十分无奈,他也急啊,只是缘分这事人力如何左右?但他不敢露出一丝焦急,反而还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好言安慰温菱。
沐阳没花多少功夫便找到了声音的主人,奇摩山脉里,他一袭白衣站在红艳艳的珊瑚果旁,笑盈盈等着她近前来。
沐阳欣喜而来,可近前时却又住了脚,圆睁着眼,嘟着嘴,“哼”了一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风无涯瞧她那生气的小模样,不怒反喜,只觉心都要化了,靠近前来,蹲下身子,温和说道:“你还小,正是长身体打基础的时候,不能吃这下界的东西。”
沐阳甩开他的手,怒哼哼道:“就这事吗?生命女神早就告知过我了,刚才我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并不是真的要吃。”
“她,还好吗?”风无涯站起身来,颇犹豫了片刻,才问出口,声音却奇低。
沐阳顿时笑了,如三月里的朝阳,温和绚烂:“她很好。”
风无涯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十分不悦,整个清辉宗他并未察觉到还有其他仙神,但是黎华掌空间之力,又达神尊境,他不确定一定能够捕捉到他的踪迹。
“他不在。”沐阳就如小蛔虫一般,当即明白她这位父神又想岔了,长叹了口气,顿时泄了气,蔫蔫的。哎,她的父神,可真真一点儿也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呢!她这明晃晃撒谎他看不出来?他不该幡然悔悟,痛彻惋惜,发誓以后好好待她们娘俩吗?
“沐阳,我才是你父神,你可不能帮着别人。”
得,连她都不信了!沐阳气得一口气噎得胸痛,再不想和他说话,遁身回幽寒宫去了。
采薇还在睡觉,她睡得很沉,并未察觉到风无涯在附近。沐阳长舒了口气,给幽寒宫下了道结界。这道结界自然挡不住风无涯这样的大神,但是可以收敛采薇自然外放的感知,让她不能轻易发现风无涯来了。
哎,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父神。她很不高兴,但是不能不帮他。
风无涯就站在她后面,看着她落寞的用那嘟嘟的小手生涩地结着印。不远的床上采薇睡得很沉,可哪怕是睡觉她亦穿着厚厚的斗篷,将自自个儿严严实实包裹起来。但纵然她穿得厚实,被子勾勒出的轮廓依旧单薄得让人心惊。
他的心很痛,痛得他竟喘不过气来,见沐阳要转身离开房间,他慌慌张张避开她遁离开去。再次现临人世,却是在司徒故地。
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她。那年,端木黎测出他命有一劫,源于阿术,落于司徒家少主司徒洛长女司徒采薇之身。得知自己可能会死在一个小孩子手上,他和水方笑得三天没直起腰来。但端木藜惶惶不安,见他不信,也不多说,暗地里派人去了司徒家。
北冥宗里,端木藜是宗主不错,也是他师傅,但任何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得知端木藜为了防止这缕咒生之魂再降,竟下令将整个司徒家铲灭,他终于开始相信,老头子并非开玩笑。
这,简直太好玩了!他怎么能够坐视老头子将他人生这么一点点的乐趣给折腾没了?
他瞒着端木藜,亲自带队去了司徒家。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她,一个五六岁,白胖可爱、心硬胆大的小女孩。这让他更加好奇,这么个小不点将来如何杀他?
这个任务于她太过艰巨,他帮了她一把,将她弟弟留了下来,带回了北冥宗。将来她姐弟相认,凭借二人之力,或许还真能杀得了他呢,这真是让人期待!
风无涯向前迈了一步,却是破了虚空,直接来到了浔江边。彼时,他刚从鬼界回来,通过多方打听,已知阿术耗费了数百年的功夫,半世修为造了她出来,是为了让她替代卿卿,成为他爱的人。
他很无奈,阿术脑子一向不太好使,这次竟然想出这么个荒唐主意,阿钰也不阻止!这世上,还能有比卿卿更好的女子?
他正一肚子气,偏她还一石头溅了他一身水。怪不得有句俗语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送上门来的,他自然不会手软!
哼,想与卿卿比一比,他自当让她时刻清楚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
……
风无涯长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当年,应当才十六岁吧,十六岁,成韵境。他拽着她去找渺君境的银虎抢杏杏草,又拖着她去抓入微境蓝凤的幼崽,见她实在不愿去赤焰山,他笑盈盈将她扔去从小将她吓到大的黑蛟面前……
她看到他就像见到瘟神一样,但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不敢跑,不敢怒,不敢表露一丝的不满,只能将满腔的怨愤埋藏在心底……
那时,他洋洋得意,十分高兴。他不信,就这样,她还能爱上他!
她果然不负他望,喜欢上了别的男子,黎华。每次见到黎华,她都笑得特别自在,如海浪里肆意的小浪花,不管是灿烂大笑还是浅浅抿唇,无一不展示她的安宁、自在、幸福。这是见了他就恨不得地遁,面上强笑,心里慌乱截然不同的。
他原本想杀了他,但后来却觉这样更有趣,他就不相信,都这样了,她还能爱上他,去想尽一切办法完成阿术的任务。
她怎么能和卿卿比呢,卿卿会和她一样就这么随便爱上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