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低垂了眼眸,双睫微微颤了颤,强压住内心的不安,提议道:“诸位不劝劝吗?”
五神沉默了,倒是小兕声援了她一把:“鬼后毕竟是鬼族,她若执掌仙神界,这不是嘲笑我们仙神无人吗?”
“她不会直接执掌仙神界的,她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宫骏提醒道,继而看了看旁人,补充道,“我们乃风神殿属臣,神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众人皆默然了,不欢而散,小兕直接就离开了风神殿。
采薇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留下来等一等。只是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风无涯愣是没有回来。采薇再等不下去,她想去红狐妖主那问问情况,可是她又没有办法在不惊动风神和鬼后的情况下潜入妖魔鬼大军营帐。
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突听有人道:“风神回来了。”
她欣喜至极,忙跑到门口去迎,门前却不是风无涯一人,而是浩浩荡荡许多的人,最前面,风无涯搀扶着裴卿卿格外刺眼。
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忙跑回房内。可是回房又如何呢?
渐渐的,她从恐惧中慢慢镇定了下来。若是此时离开,只怕更是成全了她!从庄术起念要造她起,她和裴卿卿就已势不两立,不是她败,便是她亡。
根本就毫无退路!
虽然措手不及,但鹿死谁手,也很难说!
不过,几日后,采薇就完全不认为是这样了。风无涯回来了,却从不来瞧她一眼。似乎这风神殿,根本就没有她这么个人。
倒是她,日日枯坐房内,时时能听到他和裴卿卿商议着这儿种什么,那儿种什么,听宫骏、水方、绿农忙活着种植裴卿卿安排的植物。
一晃又是半月过去了,采薇见风无涯总是没来,便去找过他几回,只是鬼族侍者众多,她近前不得。左思右想,继续再腆着脸呆在风神殿,只有死路一条。
爱,或许从来就这么霸道。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哪里有什么爱多一点点,爱少一点点,她真是傻透了!
六界、四海、八荒、无数小世界,可去之地还是很多的。但仙神界正是波云诡谲之时,她想看看形势最后到底怎么样,再作将来计。
仙神界里的各类小世界和秘境不少,能够不牵累他人、安全、清净,采薇当即就想到了寒玉境。故在这日的丑时,乘着风神殿内众高手皆休息时,悄悄离开了风神殿。
她很高兴,没有被人察觉。却又有些失落,他这是故意的吧,或许很早就等着她自觉离开了,但都被理智给压了下去。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前脚才走,安安静静的风神殿便上演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大戏。
寒玉境里仍然寒冷异常,冰天雪地,这次来到这里竟也不觉得冷,反而甘之如饴。走走停停,看看风景,遇见可食的果子摘两个。
她看起来很是平静,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有认为过她有一日可以替代裴卿卿在风无涯心中的地位吧!裴卿卿虽然不好,但他也不是小孩了,活了那么多年,心智神力都是神界佼佼的风神用不着她去担心。
该她操心的是,她如何才能活着?
想到此处,她更觉疑惑了,按说她乃鬼术咒术之物,若风无涯对她已无牵挂,她当散作万千尘埃,再无半点生迹;若风无涯对她仍还有些情意,为何却避而不见?
她想不通,或许就是因为想不通,所以才徘徊不肯离去,仍要滞留在仙神界吧?
就这么走走停停,也不知走了几日,当看见眼面前那幢小屋时,采薇才惊觉自己竟然又来到了这里。
是她在召唤她,还是她想见她?
都无所谓了,同是失意之人,同处冰天雪地之境,也是一种缘分。她用道力,伐周围树木,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小屋,做了几样简单的家具。
她不需要吃,她不需要睡,或许明天,或许等一下,或许马上,她就会在饱受撕裂之痛后飞灰湮灭。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觉得很冷。便在那简易的木床上铺了好几床棉絮被子,又拿出几件皮裘铺上,更是生了一盆炭火。
火光灼灼,烤着她的身子和脸,她这才觉得有些暖意。
怔怔发了会呆,便拿出琴来,自言自语道:“我知你虽冰封了自己的身体,却神识清明。那日得赐宝物,无以为报,唯每日为你抚琴一曲,聊表谢意。”
听天水神说,师兄和黎华后来去了神墓境。神乃应天而生,无形而孕,陨去时亦消散无形,又何须有墓?
采薇追问,天水回避,乙余沉默。采薇便明白了,那地方恐怕是十分凶险,进去历练之仙神怕是难有出来者。
哎,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也怪她自个儿,竟未能控制“惧”,被“惧”反噬,要不然风无涯可能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她,就可以和师兄、黎华一起闯神墓境了。
曲毕,却听有人敲门。采薇纳罕,难不成冰女被她琴声所感,解除自我封印来与她相见了?
采薇下床开门,却是黎华!不,不,不是黎华,从这神情来看,当是重羽。
重羽见采薇喜而复止,神色却无稍变,仍挂着浅浅的微笑,解释道:“偶然听到琴声,想着会不会是你,没想到果然是你在此处。”
采薇让他进来,二人围着火,坐在临时做成的小板凳上,闲聊些近来情况。
那日司徒信与重羽被带入到仙神界后,司徒信慢慢醒来,风无涯与雷神打了起来,重羽便乘机溜了。他修为很低,又是魔,不敢出现在任何的仙神面前,终日躲躲藏藏,好在这仙神界钟灵毓秀,十分适合他修炼。在他的努力下,破镜十分快,如今已在成元境,跨入第三境只有一步之遥。
他偶然的机会下,进入了寒玉境,觉得这里十分安全,便决心在这里苦修,没想到却遇到了采薇。
采薇却有些尴尬,不知他是不是因为夺舍的缘故,所以化形后只能化成黎华的模样。如今,这脸采薇是很熟的,人却是不熟悉的,这种感觉,十分怪异。但是这毕竟是重羽自己的事,她也不好多说,略略说了些仙神界的近事作为聊资。
聊了会,气氛逐渐尴尬,重羽便言出去给她找些吃的。采薇重新回床上想躺会,便听得大树倾倒,屋外重羽道力大张,不觉苦笑,他竟也在这建屋居住。
采薇醒来时,窗外已完全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屋内火光仍盛,重羽正坐在一旁添柴。见她醒来,从火盆的灰烬里扒拉出一大坨灰蒙蒙的事物。他将那灰蒙蒙的外皮打开,顿时一阵清香直扑采薇的鼻子,荷叶的清香中又带着肉脂的香味,让人忍不住都要咽口水了。
他打开层层荷叶后,倒果真是一只小山鸡,只见他又拿出一把小刀,一只白瓷大盘,鸡起刀落,那只鸡已被片得十分好看,他又撒了些芝麻和香料,让后将它摆放在采薇做的那张实在不怎么好看的桌子上,桌子被那精致的盘子和菜肴一衬,更是粗糙不堪。
重羽又转身去了门外,端进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来,摆上两只白瓷碗,两双木筷,对采薇道:“吃饭了!”
说着便掀开了砂锅盖子,白粥中夹杂了星星点点的青叶,也不知是什么,香气格外的浓郁却又不使人烦溺,还冒着滚,看着实在让人食欲大张。
采薇下床,接过重羽递来的粥,粥入口清香,下肚温热让人舒适,却更有一种清凉之感醒人神志,不觉问道:“这里加的是什么?”
“冰玉兰,寻常地方不多见,这里倒是不少。”
采薇不知冰玉兰是什么,想着不过是种野草,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重羽这厨艺真是每一次都让她刮目相看。
两人将粥和鸡吃了个精光,采薇向来食有定数,今日竟吃撑了,便起身收拾碗筷,却被重羽止住了,他一边麻利地收着,一边解释道:“你是我的主人,这些事,我来做就可以了。”
采薇一愣,没料到他竟然还存着这样的想法,当即申明道:“重羽,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
重羽蹲着锅碗,浅笑道:“我知道你没有,但这是事实。”
不过洗个碗罢了,他既坚持,只好随他去了。采薇便拿了把剑,在雪地里练练,活动活动身子,躺了一天了,骨头都僵了。
这里的夜没有星辰,没有月亮,死寂而又漆黑,偶有寒风,干冷得厉害。才一出来,她便打了个寒颤。不远处重羽就着一堆篝火正在清洗。
她才比划了两招,便觉不适,只道生理期近,也没放在心上,却也没再练了,收了剑,准备回火边继续窝着,可就在这当儿,冰女屋内突然亮了灯,采薇一愣,不知这位姐姐找她做什么?
脚下却没有迟疑,直接走了进去,重羽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
踏入屋内,却觉温暖如春,十分怪异。冰女更未有要活过来的意思,仍如雕塑一般立在那里。只是桌上的灯下,放着本书,采薇明意,便走了过去,坐下来翻看那本书。
书面上并无题名,翻了几页,采薇心中越来越疑惑,讲的是孕妇注意事项,神女要她看这个,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