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没有说话,板着脸盯着那块墓碑,突然看向了我长叹了一口气,拉着络腮胡走到边上说了几分钟,几分钟后师傅背着手又回到了墓碑前,络腮胡失魂落魄的跟在后面,我有一种很怪的感觉,就这几分钟的时间也不知道师傅跟络腮胡说了什么,他整个人就像是苍老了很多。
再次站到墓碑前,络腮胡就一直低着头,师傅站了一会儿,扭头看向我,再次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娃子,过来,跪下磕三个头。”
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头,师傅让我退到了一边,冲络腮胡说道,“让凿碑的来吧,把你名字凿上去就没事了,问题不在棺材上。”
对于师傅让我磕头,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三拜的意义,只当是对死者的尊敬。可对于他让刻碑的把姚富平三个字打在碑上却是心怀忐忑,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看出,络腮胡就是姚富平!
把站在眼前的一个大活人的名字刻在这死人的碑上,怎么想怎么怪异,难道是同名?
我扫了络腮胡一眼,皱了皱眉头,师傅显然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沉沉道,“娃子,你想的没错,姚富平就是他。欠的债总是要还的,这碑崩坟开,自有它的道理。”
师傅说完冲刻碑的挥了挥手,示意照他说的做。我站在墓碑前,看了一眼姚富平他们,突然明白了我那会儿察觉到的苍老是什么,那是恐惧。
刻碑的人凿了半天,火花四溅,可那墓碑上面愣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刻碑师傅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摇头。师傅脸色一变,冲我一挥手,“娃子,你去!这三个字得你来打才行。”
“我打?可是我都不会打碑啊。”
“没事儿,你凭着感觉来就是,好不好看无所谓,只要是姚富平三个字。”
事情很诡异,我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档子事,本能的听师傅的话。依照风俗,点了一炷香做了三个揖,又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再站起身来拿了凿刀。
“你们都来帮忙,砌坟。让娃子打碑。”
在我拿出凿刀的时候师傅转过身招呼着姚富平他们,这些人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赶紧拿起工具到了井边,这么多大男人一起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沉静的诡异。他们被师傅叫到了井边,但并没有立即动手。
“娃子,打一个字试试。”
在听到师傅的号令之后我才动手,跟着师傅打了这么多年的棺材,这大晚上的在坟头上打碑还是头一回,诡异的紧,说不出的奇怪。凿刀在立着的墓碑上一敲,我生怕把这孤零零立着的墓碑给敲倒了。
可这一凿刀下去,却异常的轻松,我感觉自己不是打在石头上,而是打在木板上,软的很。
“师傅,没问题。”
看着碑面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凹槽我冲师傅喊道,可他脸色并没有丝毫的轻松,“娃子哪儿没问题,你们赶紧砌坟。”
一直紧张兮兮的,却没想到出奇的轻松,师傅交代我的三个字不到四十分钟就已经刻完了,拍了拍手我还奇怪,这看起来很厚的一块石碑怎么就这么软呢,打起字儿来丝毫不费劲儿。
我收了凿刀,站在一旁看着师傅他们一语不发的忙碌,只过了十多分钟,师傅他们就封了土,师傅拍了拍手在姚富平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赶紧招呼着刚刚砌坟的这些人往山下走,让他们谁都别说话,就好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姚富平带着他们走的很快,师傅拉着我留在了后面,等姚富平他们都走远之后,师傅冲那墓碑努了努嘴,“瞧着吧。”
我也不知道师傅让我看什么,今天的事情有些古怪,我也升起了好奇心,站了快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什么异样,也乏得很。师傅和我就坐在了地上,一人抽了一支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远处的天空已经出现了一抹白色,天就要亮了。师傅突然一激灵,一把拉着我站起身来,我愣愣的看向墓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
只见墓碑上姚富平这三个字开始往外渗血,这绝对不是幻觉,血不是特别多,就像是人身上出现的小创口往外渗血珠子一样。不一会儿,墓碑上的三个字已经被这从碑里渗出来的血给染红了。
紧接着,墓碑发出咔咔的声音,在这林子里声音特别清楚,听的人毛骨悚然。随着这声音的出现,好好的墓碑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咔咔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我感觉再这样下去墓碑一定会炸开。
生平第一次看见这种诡异的情景着实有些害怕,可再一看师傅,他背着手挺腰站着,直直的盯着墓碑,眼神有些复杂,突然开口说道,“当初我答应你的事儿也做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能放过他们吗?”
师傅说完这句话,那墓碑的咔咔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神也随之一变,“行了娃子,走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谁也躲不掉。咱们去村里看看。”
“走我前面,不要回头看。”
师傅把我推到了他的身前,打着灯往山下去。他不让我回头看,可我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看看身后,我总感觉在我后面除了师傅还有其他人,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我心里发毛,那会儿师傅就让姚富平带着其他人先下山了,我实在想不出现在山上除了我和师傅还有什么人。
看见路上那辆小货车和姚富平他们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师傅突然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下意识的要回头的时候他一下将我头给挡住了,没有转过去,“都说了,不要回头看。一会儿见到姚富平他们,什么话都不要说,墓碑的事更不能给他们说,记住了吗?”
我依旧是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知道师傅一定是不会害我的。到路上的时候姚富平果然问我们山上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儿,师傅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事儿,我和师傅依旧挤在前排,那些人却是统统钻进了货箱里,一行人就这样挤着往回开。
整夜未眠,刚一落座就有了困意,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货车停下来的时候我才醒。
往外一看,两面都是山,路边上是一条河,沿河两岸零零散散建着一些房子,路还是土路。我伸着懒腰下了车,师傅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着河里抽着烟。
“这是哪儿?”
“八谷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