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小旅馆开了一间单间。地板、床、柜子、椅子、门都是朱红色。床上的被褥很白,尤其在屋顶并不明亮的灯光照耀下显的很干净。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视,我走进房间换下拖鞋便打开播放着,尽管无心看,也难于承受寂静,因为整个小旅馆好像只有我住宿,我在房间走动的声音就是整栋楼的声音。
我的门外走廊黑暗,没有旅客上来踩亮声控灯。走廊里其它的房门一直没有响起开锁的声音,通通禁闭。在走廊里也许能瞥见我住这间房从门缝透出去的一丝灯光也许看不到灯光和别的房门一样,甚至不认为里面住着人。如果别的旅客上来,像我一样对小旅馆并不熟悉,小心数着楼层爬楼梯,极有可能在我门前一顿开门,不开,才发现走错了。因为我这间房隔楼梯很近,其实很好找我却不认为它会在那里,它的位置把过程缩短了,而我向着认为的方向往一条深深的走廊走去,灯光十分昏暗,门头上的编码很不明显,左右两边都是房间,房号一边递增一边递减。似乎都不对应房卡,却已走到尽头,墙上有扇很高的玻璃窗,够不到往外看看。只好折回来重又寻找,终于找到这该死的房号,发现刚才方向走反了。
如此折腾让我很紧张,喘着粗气。况且在这样一个规范的空间里都容易走错,那么走在人生敞开的道路上也难免不出错。规范的空间里很好纠错,敞开的道路上却不那么容易发现错误。比如一幅漫画:深坑里挖金子的人向右边挖快要挖到金子的时候停了下来觉得右边没有金子转身向左边挖去,可左边压根就没有金子。掘金人如此这般消耗完时光老来叹息,这辈子没有什么收获。其实很多人的命运还都是这样,在这灿烂的人世间走了一遭过的并不灿烂,只有极少数人过的灿烂被历史铭记。本来都是同样的出生结果却全然不同,也许出生被投到一个已经存在的世界上,来到这个世界上,便有那极少的人想要改变这世界,活出了创造的人生,而多数的人只维持了这世界的状态,过了平常的人生。
想到这里,我很害怕,好像我今晚的选择便是无数人在今晚同样释放的欲望。欲望有时候显示出一种方向,我选择了欲望便是向这个方向走去,远离了灵魂。那么我将在今晚远离灵魂,堕落,也许今晚我只需要欲望。
我走进房间,吐出一股酒气。坐在床尾打开电视,调了几个频道让它播着。弯下去拉开电视柜,上层装着一条紫色毛毯,下层放一双蓝色塑料拖鞋。我把皮鞋脱下来,放进柜子,取出拖鞋穿上,去卫生间洗脚。卫生间看上去很新,和这小旅馆的外观看上去一样新。热水放几分钟便从蓬头流出来了,我站在蹲坑边把蓬头对着脚冲,手指头在脚趾头里过一遍算洗好了。然后撕开一次性牙膏牙刷漱口,洗脸,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咧嘴笑了。这样子比我在出租房里那面巴掌大的圆镜上具体,粗黑的眉毛,细长的眼,眼白较多,鼻孔宽扁,嘴巴没有特点,上嘴唇和下巴冒着胡茬,今早上还用一把便宜的电动剃须刀刮过。看着这样子好像又一次认识自己,以前只在那面小圆镜里看到局部,镜面太小了需要上下左右晃动才能拼凑出整体。以前这个样子总是让我内向自卑,今晚总算有点运气,仿佛第一次把风筝放上了天。
等会小倩会过来。去小旅馆开房等喜欢的女孩过来很浪漫,毕竟等她到了要发生事情,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很圣洁,绝不能随便发生在我的出租屋,因为它没有档次,隔壁邻居并不高尚,屋顶上的那家音箱搬走了,我的床也会嘎吱嘎吱响很不雅观,没有情趣将如同在荒漠里种花。
我走进这家小旅馆,对吧台里的服务员说:“开间房”。声音很美妙,富有感情。服务员听见脚步声就抬头看着我穿过大厅,大厅一边放着几把蜡黄色宽大扶手椅,一边有一条楼梯上去。服务员问:“单间还是双人间?”我说:“开个单间”。服务员说:“身份证”。我从钱夹里取出身份证“啪”放服务台冰冷石面上。服务员拿下去登记,她的头发枯黄,头发下的脸没有生气,眼光暗淡,做这工作她认为没有意义。她在登记薄里写的字歪歪扭扭,很慢,怕写错什么字。趁这空间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等下还有个朋友过来住我房间,行吗?”服务员头也不抬地说:“行啊,最好要登记一下。”我听了回答,“好吧,等她来了叫她登记。”服务抬起头,把身份证还我,看了我一眼。好像说她已经见惯了开单间等下还要来个女人住的男顾客,这男的不是什么好人,后面来这女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时候还来路不明,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上去,都为了干那事,这些不要脸的。服务员嘴角流出一丝轻蔑地笑。我把身份证装进钱夹,取钱交房费。
今晚的酒是和南西一起喝的,百无聊赖中我又去看他,我们在他住的附近吃晚饭,本来这顿晚饭要和小倩吃,她说没空。南西的女人下午去上晚班了,他带着那个小女孩我们三人一起吃饭。小女孩饭桌上叽叽喳喳,有些话我不能听懂他就翻译给我听,我觉得很有趣。小女孩可以自己吃饭,筷子捏的极短,已经快抓在筷头上往嘴里拔饭,嘴像一个红红的金鱼嘴。饭粒粘在两腮上,饭粒掉在碗边桌上地上。我们喝酒。南西说,“这小孩睡觉挺有趣,有天深夜,小女孩突然迷迷糊糊的说,够了,还有完没完了。我们赶紧停下,看她,发现她是睡着的,刚才说的话像梦话一样,你说是不是很奇怪。”我听后笑了,南西也笑了。我觉得小女孩一定是夜里感觉睡在一个蹦床上,突然惊醒说了这句话,说完就睡着了。
我问南西,“他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南西领略了我话里的意思,看小孩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过着看吧。”
我不认为得到了答案,又问:“难道没想过结婚?”
南西变得认真了,话也显得很重要,“还没有想过要结婚。”又说:“也没法结啊,她还没有离婚,男人不同意,往后看吧。”
我吃了一惊,轻轻叹息一声。
南西听到我的叹息,抓起酒杯说:“喝酒。”
我离开南西后,打电话给小倩说我很想她。她问我现在在哪里?我说正回到小街。她便说,:“不是早下班了吗?去了那里?”我回答:“去见了一个朋友。”我停顿了一下问她在哪里?我想过去找她。她犹豫一会说:“别过去了,她过来。”听了这话我很兴奋,挂断电话后立刻走进一家小旅馆开一个房间等她。
大约九点钟,已经三番五次贴到窗边往下看过没有人影。这时听见脚步声上楼,脚步声似乎熟悉而又陌生,踩在空寂的楼梯上很清脆。我盼望是小倩来了,但又不能完全确定,便屏住呼吸听这脚步声,直到房门响起敲门声,“叮叮咚”,便从床上一跃而起,蹦过去打开门。果然是小倩来了。小倩进门就问,“怎么半天才开门呢。”我笑着说,“我从床上跳下来,已经很快了。”小倩哼了一声,走进房来,往床上坐下。我把门关上,反锁,又检查是否反锁了。然后有些倾斜地站着靠在门上,手背在身后抓着两片臀部微微看着她,含情脉脉或者深情款款。
小倩穿着一件灰色棉衣,刚把帽子往后取下,露出一张极好看的脸,嘴唇涂过淡红色的口红,弯弯的看上去迷惑而又销魂。看来她刚才为今晚精心打扮,她这样认真赴约让我很感动,差点为此流下滚滚热泪,还从来没有那个女孩对我这样付出过。我看着她洁白如玉的脖颈,胸部隆起的曲线,黑色紧身裤插进一双白色长筒靴里,它在地板上微微踢着,她细长的手在白色床单上抓着电视遥控器。调频道,光线在她身上忽暗忽明。小倩注意到我死死盯着她看,一只手托着下巴对我莞尔一笑,明亮的眼睛,可爱的脸蛋,嘴角两边向上扬,笑里含着深情含着对一个男人的期望。
小倩轻声说:“老看我干嘛!”我说:“你真好看,百看不厌。”小倩笑笑没有说话,过会又说:“站那里干嘛?过来坐啊。”似乎希望我坐到她身边去,刚才好像有一个往一边移动的动作。我说:“还没看够呢!”又说:“好啊。”便扑通往她那里扑过去,跪在她的脚前,双手抱着她的小腿,脸贴在她的大腿上。小倩扭捏着说,“你干嘛啊。”我说:“你真香。”说完把她一只手抓过来,嘴便吻在手背上,吻的狂野,啧啧响。我这样吻手可能来源于欧洲某本书的影响,有时候我分不清现实,好像活在某本书里,精神如蛀虫滋生,形体苦寂从没尝过人间美味。小倩说了声:“不要。”把手抽了回去,并问我是否喝酒了。我说:“没有啊。”小倩说:“说谎,我进来就闻到了,还不承认。”我讪笑着说:“喝了一点。”小倩解释说她可不喜欢喝酒的男人,醉醺醺的像什么样?我认真说:“以后不喝就是了。”眼睛捕捉到她的眼光,深深吸引。发现小倩还想说什么,便伸手去捂着她的嘴。而是我说:“不早了,睡觉吧。”小倩故意说:“急什么,还早啊。”我按捺不住便在她身上磨蹭起来,说我受不了了,要死了。小倩推开我说:“死了才好。”说完脱下长筒靴,往被窝里钻了进去。每天睡觉前我都要撒泡尿,今晚也不例外,我走进卫生间打开释放,好好的看了那玩意一眼。
我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房间一团黑。小倩把灯都关了,我脱下衣服往床上摸索,傻笑着问,“小倩你在那里?”小倩回答,“你猜。”
……
不对,不是那里!
哎呦……别那么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