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毁在感情上。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不喜欢我的男人。我每次对他的爱都是一次对自己的伤害,无法自拔,想全部占有他,却越来越无法占有,我失去他的时候也是失去我自己的时候。他并不爱我,只是想玩弄感情,或者他也短暂爱过我的肉体,后来我的肉体变形为他怀孕的时候他消失了,不见了,走的无影无踪,真是好笑,我为了一头畜牲怀孕,他图一时爽快,完全没有什么责任,现在走了也好,这样的人终究要离开,可惜还是离开晚了,怪我认清自己太晚,我一直扑向他的火焰烧毁自己。
我们在客车上认识,他主动和我聊天,我被他的大胆和幽默打动,心里特别紧张,当他肆无忌惮的把我的手抓过去的时候,我既震惊又立刻明白我是多么渴望爱情。很快我们确定关系了。我告诉过文强我的这件事,他装的无动于衷,好像是我对他的一次伤害,我察觉到这一点,明白了他对我所有的好也是为了一次漫长的表白,不仅仅是友谊,男女之间的友谊很难确定底线在哪里?我对他没有感觉,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一起,他理性沉默,跟他在一起我们会很闷,如果我的手被他抓起来那只是同类之间的擦碰而不是异性之间的吸引,是肉与肉的重叠而不是温度与温度的燃烧。正是那时候不懂感情对爱情充满浪漫与冒险的想法才那么轻易地投向他像一块肉“啪”飞向狼嘴里。我不能确定他的名字,有次他告诉我叫王明,有次又告诉我叫李明,我不怪他,尽管每次见面他都换一个名字也没什么,我觉得只要在一起哪有时间关心名字倒有许多未来值得去幻想,这个未来某天突然在腹内隆起,将变成一个巨大的希望出生。我神秘开心的告诉他,你要做爸爸了。我傻傻的天真的笑着说。他在抽烟,他立刻变的认真起来,似乎第一次对我们的感情如此认真。他说会子,不行。他叫我会子。我问为什么不行。他说我们还没有结婚,这只是一次意外,我们应该认真的要这个孩子而不是现在,不是啊。我说,那么我们现在就结婚,还来得及,你现在就向我求婚,我马上答应,这样就按你的想法来啦。他说,不是啊,会子,你不明白,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是知道我这人的,总要干出一番事情的。我说,我知道,但我真的特别想要这个孩子。我差点委屈的哭了。他说,不行啊,会子,这不是时候,我们没法养活他。我在默默流泪但没有哭声。他看着我让我流泪。我说你不是说过很有钱吗?怎么没法养活。他说,会子,那是骗你的。他说完这话仍然直视着我。我说那么你一开始就在骗我。他不耐烦的说,你疯啦?我说,我知道了。他说,你知道个屁。然后他站起来走近我,手放在我的肩上温和地说,会子,听话,后天或者大后天我们去趟医院。我说,不。他说,必须去。我说,偏不。我推开他,我们沉默起来,没有一句争吵。不久他走了。过了几天他过来要带我去医院。我说,不。小生命在我身体里涌动给了我莫大的勇气。他失望地说,那么他不会再过来了。我说好。他说他将永远不过来了。我说,很好。
我带着所有离开学校坐客车去昆明。汽车在高速路上奔驰,一会连续转弯爬坡一会开进可以望见谷底的凹行高速路一会接二连三钻过隧道。名义上我去文强介绍的公司上班,实际上男朋友告诉我他会经常出现在昆明,我去昆明自然比较方便。我不知道他做什么工作,只知道他总是跑来跑去的待过很多城市,像一位很忙碌的出差人。文强来车站接的我,他看上去很开心,好像我的到来是因为他,是我们的一次久别重逢,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了,他一点也没有变。他早已在他住的不远处帮我找好房子,让我来了就可以住下。早上我们一起去公司上班晚上下班一起回来,我注意到他的脸上又洋溢出难得的开朗,怕他因此陷入太深,不得不对他保持足够距离。
那段时间男朋友说不定那天来看我,多数时候是晚上才能过来,挥霍一晚上。我总是怀着焦急期盼的心情等待,却不能向文强和别人透露如此秘密。这个秘密像一颗炸弹绑在我身上,一直持续数月,直到公司倒闭,各奔东西,我的身体已经怀胎六个多月,旁人怎么也看不出来,可能是因为我太瘦了,婴儿住在一间小房子里像我一样藏的很深。
公司倒闭后文强说,以后怎么打算?我说,先待一久在看。他说,也好。我想过怎样和他断了联系或者等这孩子生下来就远走高飞,我不想让他为我承受什么,他应该有他的生活。我开始变得失眠、盗汗、恶梦,脾气暴躁、性格忧郁,妊娠所有的反映统统表现出来,一样不落下。镜子里我的脸变得又黄又干,怎么变成这样了,有一种恐惧的念头爬上脑海,肚子里的小生命像一只吸血虫正在吸干我。这段时间,除非必须出门否则我都待在屋里。出门头上戴一顶黑色帽子,嘴上戴一个白色口罩,不想让别人认出我,其实也没有什么人会认出我,除非文强,这段时间我有些想见他,可惜他似乎也消失了。
后来一个白天,我昏睡了过去,梦里感觉自己必须醒来,因为那个炸弹在我身体里爆炸了。血液从下身流出来,像一条汩汩的温暖的泉水,很快便感觉自己睡在一块充满腥味的黏糊糊的红色海绵上,不久又仿佛睡在一个灌满红色血液的浴缸里。我想张开手去关掉浴缸上的水龙头,但我的手扣在胸前动不了,我想动动腿去堵住泉水,可泉水来的更热烈,我的腿变成了两条纠缠的黄鳝。我还在昏睡,意识里想醒来却无法睁开眼睛,我正在沉入湖里眼睛在水里紧闭,湖水压力极大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身体怎么也游不上湖面。意识里想到刚才为了抵制疼痛用酒多吃了几片止痛药。意识里开始想起往事把我来的路很快过了一遍,肯定在痛苦的喊着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同植物同动物同灰尘一样。就在此时,我意识到身体里的小生命正在绝望的挣扎,拖着胎盘在子宫里爬行向宫颈口移动像一只寻找出口的小昆虫,它来到大出血的宫颈口被血液淹没了,它紧紧握着拳头闭着嘴闭着眼睛,没有办法像鱼一样流出去,它淹在血液里开始发红变紫变成一块黑色的血块,变成一块隆起的肿瘤。我还在大出血。在大出血里又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体里的灵魂已经离开躯体跑到晾衣架上站着看着我,我的嘴巴在出气,鼻孔在出气,耳朵在出气,气息越来越微弱,似有似无,我正在离开这里的一切。突然一个上楼梯的声音把我彻底从昏睡里打醒了,我睁开眼睛又无力的闭上。如果是文强来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