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色越来越深，天上的星光随着烛火一起跃动，像是无数个精灵。苏则拉着小齐从后院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樱花色的流仙纱裙，那纱裙映着她白皙的皮肤，像是晨光里的桃花，但不知为何她的眼上蒙着白绸。
孙放吃着干果纳闷道“白姑娘眼睛瞎了吗？”
话音刚落秦懿一个巴掌朝他的后脑上温柔的一扇“会不会说话！你才瞎！”
孙放吃痛叫了一声，引来了众人的目光，他尴尬地摆了摆手对秦懿低声咬牙切齿道“你干什么！要打也是打苏则吧，你看看他可是拉着白姑娘的手呢！”
秦懿这才注意到两人握着的手，作势就要上前，孙放赶紧连拖带拽地拉着他。
另一边，苏则带着她格外小心地走到了院中那棵桂树下，秦懿这才注意到白家的院里每一棵树，每一根树枝上都被挂满了小烛台，整个白家被烛火照的通明。
一阵风吹过，摇落了院中的银桂花，苏则揭开了小齐眼上的白绸，花雨纷纷扬扬落下，和着晚风洒落在她的身旁。苏则浅笑着瞧她闪着星光的眼眸，瞧着她伸手接住飞扬的落花，她像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孩子，像某个仙境里误入尘间的仙子，秦懿怔怔地望着小齐，他从未见过她梳洗打扮后的样子，更是从未见过她这般翩若惊鸿的风姿，她是公主，是天女，总之不似凡人。
“怎么样？是你记忆中的样子吗？”苏则凑上前问道，小齐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苏则道“好看吗？”
小齐伸手抓着花应了一声，苏则笑盈盈的目光里像是有一片花海，他道“以后年年岁岁，我都陪着你，直到你想起来如何？”
小齐笑着凑上前反问“好是好，不过，年年岁岁哪里可能？你可还是要成家立业的。”苏则突然俯下身将脸朝小齐脸前探了探道“那还不好办，你嫁给我不就好了？”小齐错愕地后退了一步真诚问道“你想娶我可是因为大哥？”
苏则神色变了变，片刻又嬉笑起来“我是真的挺喜欢你，与静安何关？说不定某一日白家就收到了苏家的聘礼，我想要你有个准备。”
小齐的嘴角挂着狡黠的笑容，接着伸手对苏则招了招，苏则狐疑地附耳过去，小齐耳语了一阵后又笑呵呵地看着苏则问道“答不答应？”
苏则严肃认真地看着小齐，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那笑容带着宠溺，带着好奇和探寻“你何时知道的？”小齐咯咯直笑，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刚刚啊。”
苏则连连拍手，由衷夸赞道“好！不愧是静安家的孩子。”这话，小齐听着怪怪的，却也没觉得苏则说错。
两人的互动被周围宾客看在眼里，一个个都将两人看作郎情妾意，刚刚确定了心意的情人，纷纷开始起哄，孙放卯足了劲儿凑到人群里，瞧着热闹的人群和树下的小齐二人直摇头“苏则不愧是万花丛中长大的人，这求婚也太铺张了。”
秦懿的目光一直停在小齐的脸上，他不关注那些人的哄闹，他唯一关心的只有小齐的心意，他瞧见了小齐的惊愕，也瞧见了她和苏则说悄悄话，忍无可忍直接上前挤在两人中间，低头瞧着小别扭道“我今早才知道有游园会，没来得及准备，这个你收好。”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枚被做成配饰的箭头递给了小齐。
“子嘉！你这也太……”孙放一瞧秦懿就只准备了一个箭头，连包装盒都没有顿时觉得这份礼物太敷衍，太掉价，挡着嘴朝着秦懿作了个“廉价”的口型。
苏则白了秦懿一眼，从他身后探出头瞧了瞧那枚箭头便道“子嘉，送个小姑娘这种嗜血之物，不好吧。”说着从秦懿身后绕了出来在小齐身旁站住，秦懿冷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叫什么子嘉！我跟你熟吗？”
小齐见秦懿这般暴躁赶紧又将箭头还了回去“秦懿，我不要了，你留好吧，别把气都撒在苏则身上。”
秦懿和苏则都是一愣，苏则回神连连低笑，秦懿拿着箭头硬塞到小齐手中“你哪只眼看到我不愿给你！我送出的东西从来不收回！”
小齐看不懂秦懿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地看了苏则一眼，秦懿怒道“我送你礼物，你看他干什么？”
“子嘉！子嘉！子嘉！”孙放瞧着秦懿这就要打架的意思赶忙上去拉住他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劝道“过了过了！姑娘不是这么追的！你吓到她了！”
秦懿这才控制住自己，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笑道“没事，我喝多了。”
苏则拉起小齐对秦懿道“既然如此，少将军就回去吧，免费在这儿又得罪了人。”
孙放见秦懿又要起怒赶紧抱住“冷静！”
秦懿指着远去的两人怒极反笑道“苏则怎么就这么厚脸皮！谁家姑娘都抢？她也是！怎么就跟着苏则把他当成靠山了！那苏则风流成性！能是好人吗？”
“是是是！苏则不行，苏则这人老奸巨猾！”孙放狗腿子地附和，默了默又续道“不过，你送的礼物也太廉价了！”
“什么廉价！那是我……”秦懿气急败坏骂了一句却没有说下去，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换头离开了苏府。
苏则和小齐领着客人去了花园，苏则见小齐一直打量着手里的箭头便问道“你怎么了？”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礼物。”
苏则从小齐手里拿过箭头打量了一会儿道“秦懿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第一次随军出征时被鞑国镇南抚军将军夫安射中一箭险些丢了性命，两年后两国再交战，他奉命率轻骑偷袭夫安镇守的蒿丘，夫安大败，逃命时被秦懿一箭穿心，据说穿透夫安心脏的那枚箭和当年射中秦懿左肩的箭是同一枚。”苏则将箭头还给小齐道“不过，这箭头却也挺晦气的。”
也不知小齐有没有听清苏则这句话，不过她倒真的点了头“那这箭头，应是乐欣姑娘的东西。”
苏则问道“我瞧他对你应是有意的，你当真要还回去？”
小齐点头“即使他对我有意，可他仍是乐欣姑娘的未婚夫，我不愿他辜负乐欣姑娘，也不愿作了掺和别人情感的人，这箭头还是还了吧。”
苏则从小齐手里拿过箭头“那我替你交给他？”小齐想了想应道“也好，总之我还是最好不再见他。”
于是第二天一早，秦懿桌上便多出了这枚箭头，秦懿盯着苏则冷着脸问道“那凭什么是你来给我？齐儿呢！是不是你骗她还的？”
苏则懒洋洋地看了眼秦懿无语道“她虽善良却不傻我还没本事去骗她，不过……”他顿了顿，打量着秦懿道“你懂她吗？”
“你什么意思？”
苏则起身理了理衣服“不管她是不是白家真正的孩子，但她确实风骨高峭，你同乐欣有了婚约无论如何她又怎会再受你的情意？”
“我跟乐欣那婚事她自己都未放在心上！”秦懿无奈又烦躁，苏则倒是淡然“可那是你们二人的事，即便你们都不在意彼此，可也是未婚夫妻，这种责任与未来，你又让她如何相信你对她的感情，其实并不会伤害乐欣呢？”
见秦懿不语，苏则转身就要离开。
“苏则！你是不是想娶她？”秦懿突然叫住苏则，苏则想了想点头“我确实很喜欢她，她率真善良，也懂事，也许……我真的会娶她，不过这还要看静安的意思了。”
秦懿冷笑“苏则，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苏则转头莫名其妙，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懿“否则呢？难不成你还要打我？”也不再听秦懿如何回答，苏则转身便离开。
秦懿瞧着苏则远去的身影久久骂了一句脏话。
长乐朝堂的斗争愈发惨烈，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秦懿也突然被搅扰着无法抽身，一时间小齐的世界也静了下来，她终日忙碌着吃饭经营百草堂，自她接收百草堂以来虽说没赚什么大钱却勉强走上了正轨，小齐也愈发上心，甚至住进了百草堂。
苏则也往百草堂跑的越发勤快，城中街头巷尾也不断开始传言白家女良配苏家子，也正是在这种声势的推动下，苏家终于在七夕当日下聘，声势之大让全程百姓沸腾，孙放向来是个看热闹听八卦的人，听到这个消息连忙朝打将军府跑。
“子嘉！完蛋了！仲规去下聘了！”孙放边跑边叫，一推门瞧见陆梓便立刻规矩地站住“二皇子。”
陆梓笑眯眯地看着孙放道“无羁遇到了何事，这般着急？”
孙放看了眼陆梓又看了看秦懿，秦懿疲惫地支着脑袋有气无力道“没什么急事就走吧，我这几日可快累死了。”
陆梓感激道“辛苦子嘉作这番安排了。”秦懿摆了摆手“放心。”见孙放还未离开，秦懿纳闷“你干嘛？”
“苏则上门提亲了。”孙放倒是冷静了下来不骄不躁。
“上门提亲？提谁的亲？你？我？他？”秦懿瞧着孙放迷茫地将一圈人指了个遍，孙放翻了白眼无语道“白齐啊，白家小姑娘啊。”
秦懿一下从坐席上弹了起来“混蛋！哪儿！哪儿呢！”
孙放支着脑袋漫不经心“白家啊。”
秦懿闻言立刻跑了出去，孙放极其无语地摇了摇头。
秦懿纵马长奔一路跑到了白家，直接越过门僮家仆冲了进去，门厅中除了五个雕漆带绸的大箱子外不见人影，秦懿随手揪来一个家仆道“你家小姐呢？”
“小姐和苏公子出去了。”
“哪儿！”秦懿毫无耐心地低吼，家仆赶紧道“琼花湖画舫。”
秦懿闻言又立刻冲出白家策马而去。
琼花湖上，小齐和苏则支着脑袋瞧着岸上来往人群，没一会儿便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小齐立刻紧张地拍着苏则道“大哥来了。”
苏则立刻起身理了理衣衫朝舫外走去，没一会儿白沉的船便停在了画舫旁，苏则连忙迎了上去“静安！”
“齐儿呢？”白沉脸色严峻，苏则突然有些胆怯“在舫内。”
白沉点头却没进去，反倒是逼近苏则“为什么突然下聘？”
苏则见白沉神色紧张连忙解释“静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
见小齐走出画舫，白沉不耐烦地打断苏则，直接越过苏则问小齐“齐儿，你愿意嫁给他吗?”
小齐瞧了瞧白沉又瞧了瞧苏则道“你没有告诉大哥吗？”见白沉不解，小齐将苏则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不说！”
“说什么？”白沉突然在二人身后问道，两人被吓了一跳，小齐转过头就道“大哥，苏则他……”
“她没答应这婚事！”苏则连忙打断小齐的话，小齐和白沉同时看向苏则，前者神色不解，后者则是打量与观察。
苏则神情像是落榜的仕子，小齐心中不忍转头看了看白沉，后者的神情永远那般淡然悠远，像是远处寒山，像是可望不可及的水中月，小齐永远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半分情感，她叫了白沉一声道“大哥，我没想嫁给他，我不喜欢他。”
白沉摸了摸小齐的脑袋“齐儿懂事，是大哥多虑了。”
小齐看了看白沉又看了看孤单地望着白沉的苏则道“大哥和苏则许久未见，好好聊聊吧，我就先走了。”
白沉拉住小齐“一起回去，娘想你了，这几日你收拾下东西，过几天咱们回家。”
小齐点头又瞧了苏则一眼，苏则连忙道“静安，你若是回府我送你。”白沉看了苏则一眼摇头“随便。”说着拉起小齐便走，苏则赶忙跟了上去，三人两前一后走下画舫。
才刚上岸，秦懿便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小齐的胳膊“齐儿，你过来。”
白沉将小齐护在身后“少将军做什么？”
“我和齐儿有些误会我们谈谈。”
白沉打开秦懿的手“少将军如今身负重任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纠缠于小情小爱，至于误会，还是请少将军解决了误会再来解释吧，齐儿是我两家唯一的女儿，我不会再让她陷入危险。”
秦懿看着小齐思虑片刻道“齐儿，我同乐欣的婚事只是我们两家父母醉酒之言，我们并无半分男女情谊，我只是希望你等等我，等我处理好了这些事，你再决定要不要喜欢我，好吗？”
小齐没有应声，秦懿指着苏则威胁道“你给我老实点，别打齐儿主意！”
苏则扬了扬眉瞧着策马而去的秦懿对小齐道“这万年铁树一开花，倒是真的吓人。”小齐没有回应，白沉冷了他一眼，苏则赶忙道“我乱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