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乙闻声，转头一看。
是一个霜鬓白须，身形略有些佝偻的老者。老者一手拿着一根木竹，上挂一白帆，写有“断测天机”四个大字。
哟，感情是个算命的？不过这个这牛也吹得有些忒大了点，断测天机？
据秦小乙所知，就算是自家藏道宫中的那一位已经隐修无数岁月，最善于推演天机变化的前辈，也不敢就说自己能担当得起“断测天机”四个字。
“贵客？你是在说我吗？”秦小乙指着自己，一双眸子看向老者。
“哈哈哈，没错没错，贵客就是在说公子，公子，就是老夫所说的贵客。”老者两眼迎上秦小乙的目光，微带笑意。
老者的目光柔和，如三月春风，似乎能复苏万物。
“嗯？有意思。”秦小乙看对方神态如常，立马就知道眼前这个老者并不简单。
原来，方才秦小乙观测老者，发现其身上无半点灵力波动，看样子不过是个学过几分占卜测字皮毛的凡人术士而言。
但刚才秦小乙看向老者时，用上了半分神识的力量，即便是半分，若真是凡人，必然会立刻感觉晕眩难耐，站立不稳。
可眼前的事实是对方却毫无反应，说明绝非一般人。秦小乙又仔细观察了老者，确实毫无灵力波动，但这老者就单单那么立在那里，便有一种“遗世独立”，脱离这方天地的感觉。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老者，比自己更深不可测！
原先在云湖峰上，柳君寒二人未能看穿自己，是因为自己境界远高于二人，如今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过半百的老者，也生出同样的感觉，自己怎么能不震惊。
“我倒是没想到自己来这大梁没几天，就遇见高人了，有意思，有意思……”
“哈哈哈，公子，老夫的脸上可没有小姑娘的胭脂和花花，没必要盯着老夫这么久吧。”老者的一句打趣，将秦小乙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失礼了失礼了，小子一时唐突，希望老先生不要介意。”
“哈哈哈，公子言重了。”
“不知老先生叫住在下，是有何事指教？”
“老夫确实是有话要对公子说，不过不是在此地，来来来，公子，咱换个地方，换个地方。”
……
八宝鸡胗，千叶佛卷，清蒸熊掌，锦丝烧鸡……
几乎醉仙楼招牌的菜肴全上了一半，摆在了二人面前。
“小二，再上一壶清河老窖。”老者招呼了一声店小二，那神情，那手势，绝不像是生客。
“好嘞，二位爷，酒来了，二位慢用，还有什么吩咐就知会小的一声。”
点心，美酒，佳肴，满满一桌摆在了秦小乙面前，这一顿估计就得花十余两银子，对于修行者的秦小乙来说自然不会在意这俗世钱财，他的乾坤戒里多得数都数不清。
但秦小乙在意的是，此刻再看这个老头，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
这死老头自己越看越不靠谱，但自己又确实没有看出对方的深浅底细，这才是秦小乙心中恼火的事。
“诶，公子，你别光看着啊，吃啊，喝啊，快吃吃吃，来来来。”
“哦，好好好，老先生请，请。”
原本秦小乙以为当初自己初到汴京，李怀民设宴之时，自己的吃相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见了这老者后，才发现自己高看自己了。
秦小乙不过是喝了两杯清酒，桌上便已经似风卷残云般，连点渣都没剩下。
“看来还是我想多了，单单这一份吃饭的功夫，这老头也不是凡人”秦小乙心里想着。
嗝……
“老先生，你看这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是不是该……”
“哈哈哈，自然自然。”老者摸了摸肚子说道:“其实老夫第一次见到公子，便知道公子不是俗世之人。”
“哦？”秦小乙越来越感兴趣了:“老先生如何看出的？”
“公子可谓是通识尽头七窍通，五气聚，怎么样，老夫说的没错吧”说完，老者捋了捋自己的白须。
秦小乙见对方一下就点明看破了自己的境界，心中惊疑的同时更是重视起对方起来:“老先生，果然手段高明，小子佩服佩服。”
“哈哈哈，今日老夫吃了你一顿饭，也是与你有缘，得你尊称我一声老先生，老夫便送你一段机缘。”
“机缘？”秦小乙顿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老者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从怀中拿出一个黄油布状的东西。
老者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桌上，又将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再慢慢将其打开。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油布包打开，露出在眼前的是一张兽皮，老者将其整个推到秦小乙的面前。
“这是……”
“公子自己看看吧，这里面，便是我跟公子说的，赠你的一份机缘”。
秦小乙拿起兽皮摊开在手里，一看，这似乎是一张兽皮，上面主要记载的地方是一处山脉，而山脉周边的地方，秦小乙却觉得熟悉，这里是……
北莽国！
没错，就是北莽国，虽然秦小乙并未踏足过北莽国境内，但当初与李怀民商量退齐国北莽大军时曾看过北莽的地形图。
此刻，秦小乙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北莽国，而那片山脉，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北莽境内的葬兽山脉。
“敢问老先生，这份兽皮图，是何处得来的？”
“哈哈哈，不可言不可言，说了就不叫机缘了。”
秦小乙对北莽的葬兽山脉有过了解，相传无量岁月前，曾有一位妖族大能，一身实力可搬山填海，已经是站在周天大世界之巅。
但天道无情，终究未能扛过寿尽命劫，陨落于这片山脉中，而这片山脉也因此得名——葬兽山脉。
而这片山脉中的妖兽因受这位妖族大能陨落后的血肉精血影响滋养，皆是变得凶恶无比，即便是寻常修行者也不敢轻易踏足，若是普通凡人，连活着走到山脉边缘的机会都没有。
“老先生若是不说出这张兽皮图的出处，小子怕是不能从命”说完，便将兽皮图放到油布包推回到老者面前。
老者看着兽皮图笑了笑，随即看着秦小乙:“机缘，机缘，那自然就是天定的，小友，听老夫一句劝，天赐的机缘，不要的话，那可是要遭天谴的哦。”
这话说完，老者也不再理会秦小乙，也不去看那张兽皮图，只管拿着自己的竹竿白帆，径直往外走去。
秦小乙见状，抓起兽皮图跟了出去，出去后，却并未发现老者的身影。
不过这时醉仙楼的小二迎了上来
“客官，今天这酒菜可还满意？”
“嗯，不错，对了小二哥，你可看见了刚才同我一起吃饭的那位老者？他往哪方去了？”
“客官是说那张一嘴？”
“张一嘴？”
“怎么，客官跟他一块吃饭，还不认识？”店小二继续说道:“这张一嘴啊，是咱汴京城里城南城西有名的巧嘴，没人知道他真名，靠得就是那张嘴吃饭，所以得个外号——张一嘴。他号称自己是什么神算子，什么测天机，尽是唬那些老实人的。依我看，客官是被那张一嘴骗了一顿饭吃。”
秦小乙没在意店小二的话，心里有着自己的计较，将饭钱付了之后便出了醉仙楼。
出了醉仙楼，看着自己手里的兽皮图，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个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