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快七十了,没啥长处,就是记忆力还行,别人都不大和我玩扑克,知道我能记牌,其实输赢参半,为啥?记性好排列组合差。
但有一件事让我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怀疑:
这件事和一个叫程大力的人有关。
程大力,男,十八九岁模样,是厂里刚从农村招来的大集体工人,当时我在行政科担任副科长,见他面相忠厚,不像偷奸耍滑之人且身强体壮,遂重用其在厂俱乐部任所长,主要负责扫厕所。
有必要说说我厂的俱乐部,它集中了会议室、电影院、录像厅、体育场、图书馆、茶馆、饭铺等功能,是厂政治文化中心,整个厂区最热闹的地方。
它下辖三个公共厕所,其中一个配备二十几个蹲位的大厕所位于电影院背后,旁边有间放杂物的小房子,同时也是大力府邸。
大力长得喜庆,五官极像现在电视上经常露面的那位非著名相声演员,要不是身材远比那人高大,真以为就是他穿越后由所长改行做了演员。
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对谁都真心实意的好,卖电影票的小田曾生动形象描述:大力对整个人类都充满母性的爱。
大力每天做完卫生就东游西荡的到处“交际、应酬”,当然,基本都是他请人应酬,也不过吃碗街边小面、或就着二两最便宜的卤豆腐干喝点红苕酒,但就这样他那点工资也不经用,所以难免有青黄不接、捉襟见肘情形。
这时大力往往会在反复犹豫、踌躇之后“铤而走险”一把,壮着胆子到茶馆雅间和人“扎金花”、“焖鸡”等,你还别说,大力赌运不错,几乎每次都能或多或少赢些散碎银两,度过饥荒。
我经常边吃着他买的卤猪头肉边劝他不要那么大方,但大力充耳不闻,依然我行我素,后来也就只管吃懒得再说他了。
大力古道热肠,啥忙都想帮,都敢帮,一天单位会计来发俱乐部人员补助,他一去就主动要求给这个带,给那个带,会计挺信任大力,直接将装钱兜子挂他脖子上,让大力去发。
他一接手就马不停蹄的给每人送去,俱乐部主任接到补助后告诉他,你不用到处给每人送,喇叭里面喊一声让他们来领就是,他笑嘻嘻的不言语,依然到处跑,奇怪的是竟然在很短时间就把补助发到了每个人手中。
大力还爱管闲事,前面说了,俱乐部是个闹热所在,肯定啥人都有,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治安也不咋好,小流氓挺多,还嚣张,厂公安都不咋敢管。
大力敢管,倒不是他会功夫啥的,主要是皮糙肉厚抗揍,比如小流氓欺负人,他就跑过去涎着脸:各位,看我薄面,不要动手,我请大家吃烧酒。
小流氓肯定不会给一个厕所负责人面子,就让大力滚,他却拉着流氓让被欺负的人快走,力气还挺大,几个流氓被他一纠缠,被欺负的人乘机跑了。
小流氓气不过把他揍一顿,当时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这时大力的另一个优势凸显出来,恢复奇快,当天挨了揍,第二天就基本上看不咋出来。
大家都由衷的称赞他是天生挨揍的料。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大力应该会和大家其乐融融的长期共处。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一天,俱乐部放电影,突然不知什么原因,电影院内燃起了熊熊大火,不少观众葬身火海,整个俱乐部也化为灰烬。
第二天,各级部门都派人来做了调查、安抚,电视、报纸也做了相应了报导。
最奇怪的是第三天,俱乐部原样,根本没有发生火灾,所有死去的观众依然鲜活。
前两天的事情只存在于我和少数几个人的记忆里面。
后来市里面还请了心理专家来给我们做心理辅导,说那是一种集体癔症表现。
大力其后不知所踪,据最后见到他的老红军宋大爷说道:“我也模糊记得是发生了火灾,当晚大力就回农村老家带来件用黄布包裹的东西,晚上将它放置在废墟上,第三天不知怎么的,就不是那回事了。”
现在,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对自己的记忆力那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