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夷定背靠假山,右手紧握长剑,看李常逸心思飘远,遂只以碧波微浪剑法入门式“上善若水”侵袭对方身周。李常逸出入江湖,已经历不下百战,未待王夷定剑势推近,连番使出十玄剑法第五式“水自无痕”、第六式“抽剑无色”以及第七式“百剑归宗”,欲以快制动,抢占先手,十玄剑法每进一式,原定常人须耗时三年以上,李常逸内功不俗,加之有其他九华教心法催生,故此练到第五式,总共才花了半年时间,但第五式到第六式,却花了一年半时间,第六式到第七式,只是最近两月才全部掌握,也足足花了两年时间,想要往第八式进阶,费尽心思却也不能,索性将前七式通篇练习,易重天曾指点众弟子道:“习武强身,倘若一味墨守成规,最多有九成之功,开窗望远,摈弃旧约方得数倍之力。”李常逸对师父无比敬重,只知师父所言必然是金科玉律,多年来一直寻求“开窗望远”之法,可惜始终怆然无获,直到方才王夷定将拳掌相合,又大胆倒行逆施,他看罢心下豁然开朗,想着何不将各式剑法一起使用,不必守着先后之序。
王夷定本来自信可以击败李常逸的十玄剑法,待对方将三式剑法一齐推出,势如万马狂奔,步子一跌,不由得摔倒在地,心头惊诧,“李兄看起来儒雅守礼,对于心法口诀多半不敢跳跃使用,施展剑招,该层层递进才对。”
他身旁两人大喊道:“二公子千万小心!”王夷定以碧波微浪剑法绕行李常逸四周,因剑气纵贯,俨然有一道雾气弥漫在两人之间,以至李常逸误以为自己身子变小,王夷定本可乘李常逸迟疑之际,一招锁定胜局,仅因一念之仁,被对方连出数招击中,实是始料未及。
阮七郎看李常逸刺掠提撩,一气呵成,王夷定倒地后只顾翻身躲避,已无暇使剑反抗,自以为师兄有把握取胜,拉着柳常徐道:“二师兄,大师兄替咱们扳回一城啦!”柳常徐拍了拍他道:“二师兄我观这王二公子,攻守兼备,招式变化浑然天成,当真是武林百年难遇的天才人物,大师兄也算世间高手……唉……对上了他,恐怕难有胜算。”阮七郎惊道:“这可怪了,大师兄运用十玄剑法已颇具心得,你想‘水自无痕’需以静立足,不可一味冒进,大师兄却不管不顾,马上使了‘抽剑无色’,是从静中取动,动而无声,这实在是一步险招,我本来还很担心……岂知好戏在后头,他接着以‘百剑归宗’进袭王二公子,要知‘百剑归宗’这一招,师父曾说,最好以少敌多时使用,大师兄哪里听得?竟……竟毫不犹豫在这紧要关头使了出来!”柳常徐道:“大师兄的剑法的确突飞猛进,不过这王二公子毕竟使的是剑中瑰宝碧波微浪剑法。要想取胜于他,除非……唉……除非师父他老人家能提前出关。”阮七郎看斗阵之中,李常逸仍以十玄剑法前七式分击王夷定,逼得对方以假山为障绕转,方避开了仿似山雨的连续剑招,喃喃道:“我瞧王二公子多半没完全练就碧波微浪剑法,只练到了前边几式。要说师父提前出关,自师弟我入门以来,还从没见过……”柳常徐咳嗽一声,指了指已绕回会客厅正前的王李二人道:“你瞧,大师兄连番进击,居然没伤他分毫!”
“这?二师兄说得没错……”阮七郎面露愁色,担心真如柳常徐所说,只有师父出关方可打退此人。
再说王夷定以守蓄力,借着李常逸剑式纷飞之际,将其路数关节全然牢记心中,李常逸正想对方身手快如飞箭,自己该如何出招方可稳稳截住,思绪一动,王夷定隔远瞥见,乘此千钧一发之刻,使一招“巨浪滔天”,一剑忽如万剑迅速朝李常逸袭去。
柳阮二人手臂倚靠,斗阵之中突然白光迸发,光芒一瞬盖过晴空似的,阵外之人不得不闭眼躲避,而后睁开眼来,只瞧王夷定剑尖横指李常逸,距其咽喉不过两寸而已。
柳阮二人忙上前劝道:“王二公子手下留情!”李常逸额冒冷汗,右手抖动,鲜血随手腕、中指流出,剑虽在手,与在地面别无两样。
王夷定右手一拨,长剑长眼一般飞到三四丈外的两人之间,两人拾起长剑,得意称道:“二公子剑法无敌于天下!”王夷定咳嗽一声,拱手对惊魂甫定的九华教三人说道:“王某得罪了!”
柳阮二人看大师兄如入定老僧,慌忙冲到他身前,正当鲜血流于地面,阮七郎“啊”的一声道:“大师兄你受伤了!”李常逸两眼无神,摇了摇头道:“不碍事不碍事,不过皮外伤而已。”阮七郎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教李常逸掀开衣袖后替他包扎,原来李常逸右手小臂关节已被王夷定刺伤。
王夷定道:“王某出剑太快,实在……对不住李兄!”言下无意自夸,李常逸顿了顿长剑,叹口气道:“王兄弟能随意施展碧波微浪剑法,足可名扬天下。李某师兄弟二人惭愧,当真甘拜下风。”柳常徐安抚师兄,自也无话可说。
王夷定衣衫完整无损,武功的确胜于李柳二人。阮七郎自也难以望其项背,但他从小得李柳二人爱护,素知二人侠肝义胆,为武林除害惩奸最为激切,加上九华教创教以来对中原武林建树颇丰,因此武林同道对李柳也尊崇备至,二人实非贪图名利之辈,目下王夷定携挑落群雄之势造访九华山,九华教两大弟子一个中掌,一个中剑,九华教不说名誉扫地,也难免被人哂笑,同时李柳二人多年所建之声望,经此一战,恐也将消损大半。阮七郎越是细想,心中越是愤懑,加上王夷定身旁二人趾高气扬,他胸中蓦地冒出无明业火,朝王夷定吼道:“来来来!王二公子,阮某不才,纵然以卵击石,也当为我九华教颜面而战!”
李柳二人看师弟豪情陡生,料想王夷定此次挑战天下群雄,虽然无礼,却没恶意伤人之举,又知师弟性格坚韧,先前劝过,此次遂不再劝他。
王夷定微笑道:“阁下先前说要以阮家七式剑挑战王某,王某倒想见识见识。”阮七郎脑海中立时浮现阮家七式剑各式剑招,竖剑挺立,想到对方碧波微浪剑法实在精妙难破,自己又没参破阮家七式剑的玄机,何况阮家七式剑未必比师父传授的十玄剑法厉害许多,大师兄练到第七式,倏忽间就已败北,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遂正色道:“咱们不比剑了,比比内功心法!阮某以逐悲九诀向王二公子讨教!”
王夷定道:“也好!咱们就比内功心法。”李柳二人眨眼示意阮七郎小心应对,阮七郎心领神会,跨个马步,朝对方拱手招呼:“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