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虫”这个称号很快就传开了。很多其他班的同学会莫名其妙地把头伸进他们班,盯着慢虫一会,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原来他就是那个慢虫呀!”
本来就有些腼腆,又被起了个这么滑稽可笑的外号,慢虫于是就很少和同学们交流了。他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每次下课就孤零零地望着窗外自由飞翔的鸟儿。
今天又是倒霉的一天。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慢虫细细思考他将如何熬过这40分钟。
时间赶着路,匆匆把慢虫推到了操场上。体育老师胳膊底下夹着个成绩表,一手拎着个巨大的水瓶,脖子上挂着崭新的哨子。“今天女生八百,男生一千!体委带着做准备活动!”
慢虫心里有点慌张。长跑……长跑是他唯一的翻身的机会啊!虽然长跑也不是他的强项,但由于之前为了提高短跑成绩,慢虫每天都要跑步,长跑的能力逐渐强了起来。
有些同学用一种别有意味的目光瞟着慢虫。他红着脸,头低着,活像一只蔫了的鸟,已经无力拍打着翅膀飞向蓝天。
马上就要轮到慢虫了。他弯下腰,把鞋带系了又系,手心的汗暴露了他内心的怯懦。但是……慢虫与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种渴望证明自己的情感对抗着。证明自己?哼。慢虫不屑的想着。他慢虫早就习惯当一只慢虫了!
他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让慢虫不断缩小阳光进入自己内心的窗口。他多少次曾躲在那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独自抽噎,现在他将窗户彻底封闭,所有的地方都是属于他的领地。他属于黑暗,在黑暗中他更加强大,更加麻木。
但是有句可恶的名言让慢虫做出了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哪怕在最黑暗的角落里都有光。”慢虫竟然被这挤进来的唯一一束弱小的光芒驯服了。他打算试一回———就一回,至少了解一下自己最高的水平。
哨声响起,开跑。慢虫拼命的往前跑。好像有人在笑他傻?他不管。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自己,一上来不要跑快,留着体力这一点,至少对于慢虫没什么用。前面不拉开点距离,到后面根本没力气追人家。
慢虫努力调整呼吸和步伐,但它们还是错乱着调皮地变化着。他开始头晕目眩,已经无法思考,无法注意有多少人超过了他。突然一瞬间,多少痛苦的日日夜夜被嘲笑的回忆一股脑用上慢虫的心头。他感觉自己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再不证明自己,恐怕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慢虫虽然已经麻木了,但他也会感到痛苦啊!这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矛盾。
他不甘心啊,他将这种不甘化为动力,不顾一切地迈着双腿。他同时认真的数着圈子,生怕跑得快了别人会误会他。
冲过终点,捂着上下起伏的胸膛休息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居然跑进了前十。前十!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但这确确实实是真的,没有半点差错。
他差点喜极而泣,但是耳边传来的躁动让沉浸在喜悦中的他回到了现实。有人说什么?什么跑不跑的?忽然他警觉了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呀!跑的成绩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太不可思议了呗!“作弊!回去重跑!”“你去再跑一圈去!你肯定少跑了!”“傻子都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跑这么好!”……
慢虫突然好想嚎啕大哭。
有同学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他一直是在慢虫后面,慢虫确实没有少跑。慢虫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恨不得喊出来:“你跟他们说啊!大点声啊!”
可是那位同学显然不愿掺合这些他认为乱七八糟的事,和朋友边聊天边回教学楼了。慢虫绝望得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体育老师呢?体育老师一定看着我们跑步呢吧!他再次用一种走投无路的目光祈求般地看着体育老师。体育老师在和另一位体育老师聊天。他没有注意到这明显的骚动———抑或是他根本就不在意某位学生的绝望?慢虫不清楚。
骚动还在继续。有人试图把慢虫推上跑道。更有甚者试图用很难听的话骂他。
他慢虫招谁惹谁了?凭什么都这样对他!凭什么?之前短跑跑得慢就能说明一切吗?难道这个世界都不肯定人们的努力了吗?为什么?
大家不在理会慢虫,骚动也逐渐消停了,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教学楼的大门后。只留下慢虫一个人在这寂静得可怕的空旷无人的操场。
之前所有的嘲讽慢虫都忍了,这是对慢虫的致命一击。慢虫发誓再也不会给他人嘲笑、污蔑自己的机会。他要证明自己。他人用来嘲笑自己的方面——跑步——恰恰要成为他慢虫对他们最有力的复仇。
慢虫咬着牙回到了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