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站在路中央对峙,道旁随立的侍从听见贵人似乎吵起了架,虽然听不清说了什么,却都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直接跪伏了下来,瑟瑟发抖,生怕被殃及池鱼。
这边七八个侍从跪了一地,动静有些大,旁边的人也看了过来。
见七殿下与丹阳郡主面对面站着,神色冷凝,丹阳郡主一手叉着腰,嘴角似乎还挂着冷笑,而七殿下则是面无表情眉头紧皱,二人之间明显产生了不愉快。
众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看向这边,低下头跟同伴窃窃私语起来,都在猜这两人怎么了。
常夏仰头看着面前的谢玄这么久,脖子就有点酸,她又狠狠瞪了谢玄一眼,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
谢玄看着面前的常夏,她小巧的脸颊因为怒意而泛红,与发髻上绚丽鲜艳的牡丹花同色,生机勃勃。
她的眼睛也因着怒意而大睁着,又圆又亮,干净澄澈,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谢玄有些无奈,移开了一直在她脸上的视线,伸手捏了捏眉心。
她一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小孩子,自己怎么就三言两语间跟她吵起来了?
常夏脖子仰得酸涩,见谢玄率先转开了目光,只觉得自己把他瞪赢了,将他的气势压了下去,也转开了目光,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旁边有临湖的凉亭,里面站着好多个少年少女,其中就有严霜霜和崔远。
大家都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样子,如临大敌般看着常夏。
众人挤成一堆,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脸上满是小心翼翼。
他们不防常夏突然转头看过来,与她的视线撞上,吓得纷纷垂下了头,赶忙冲着这边的常夏行礼,跟一窝受惊的小白兔似的。
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这么吓人?
常夏敛了怒容,挑了挑眉,看向亭子里的人。
崔远被众人推了出来,看着似笑非笑的常夏,硬着头皮问道:“七…七殿下,丹…丹阳郡主,这…这里还挺凉快的,你们要不要进来歇歇脚?”
常夏不置可否,目光从崔远身上转到一旁的雕刻精美的石桌上。
跟谢玄吵了这么久,她有些口干舌燥,瞧见石桌上备着的茶水与糕点,当即迈了步子,将谢玄独自丢在了路中央。
依照谢玄原本的性子,此刻该径直走开冷静冷静才是。
但他看着毫无笑意大步迈开的常夏,鬼使神差般般,也抬腿跟了上去。
谢玄跟着常夏进了凉亭,他二人一进来,亭子里气氛一下子就降得很低,连初夏傍晚的微风都不再温暖,反而让人感觉到了凉意,吹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谁都没胆子触他们俩的霉头,一时间,凉亭里安静地仿佛空无一人似的,只有常夏将玉杯放在桌子上的咯答一声轻响。
崔远看常夏伸手去拿茶壶,连忙狗腿道:“郡主,我来,我来替您倒。”
说着就替她倒起了茶,还不忘替谢玄也倒了一杯。
反正这两尊大佛,他一尊也惹不起,都得好好供着。
常夏挑挑眉,直接伸手拿了玉杯一饮而尽。
茶水甘洌,清新宜人,降了不少火气。
谢玄素来温和有礼,没有半点上位者的居高临下,轻轻对崔远点了点头:“有劳。”
他刚要伸手,谁知道常夏快速放下手中的茶杯,又去拿了他那一杯,一饮而尽。
常夏喝完了茶,将茶杯放到桌上,挑衅般看了谢玄一眼,微微抿着的双唇因为茶水的滋润,愈发显得娇艳欲滴,不涂而朱。
谢玄:“…”
崔远:“…”
周围人身子缩了又缩,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提心吊胆去看七皇子。
七皇子殿下一直深居简出,只能听闻他性子清淡,最是儒雅温和。但传闻一向不可尽信,尤其丹阳郡主这是当众挑衅,大家都很害怕七皇子殿下突然冷脸发起脾气来。
谢玄再如何神情温和,也是帝后嫡子,是世间出身最为高贵的少年,他身上自有一股笔墨难描的尊贵雍容,让人忍不住心中敬服顺从,不敢生出半点造次的心思。
严霜霜看见崔远求助的眼神,试图缓解凉亭中僵硬的气氛,忙走上前去推了推桌上的碟子,献宝道:“夏夏,七殿下,这是刚刚侍者们端上来的蟹黄酥,酥脆可口,还有些热呢,你们快尝尝。”
崔远也连声附和道:“对对对,我刚还吃了不少呢。”
谢玄很给面子地点点头,抬起手来。
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谁知他刚抬起手,常夏就一把将盘子拉到自己面前,丢了一块蟹黄酥进嘴里,嚼了起来,眼睛直直看着谢玄,挑了挑眉。
众人:“...”瞎子都看得出来,丹阳郡主这是在赤裸裸地挑衅啊!
大家还没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心惊胆战地朝着谢玄看去,只见他面不改色,眉目平静,嘴角仍然蕴着淡淡笑意,没有半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众人松了口气,旋即心情有些复杂。
有人在心中感叹七皇子殿下当真是如春风一般和煦的脾气,也有人震惊七皇子殿下当真对丹阳郡主迁就,还有人感慨常家当真这般嚣张跋扈,连皇嫡子都要忍让几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崔远神情尴尬,有些手足无措,挠了挠额头。
他是出了名的纨绔,也能算是京中一霸,可这盛京城里头号霸王如今正大大咧咧坐在凉亭中,与七皇子殿下大眼瞪小眼呢。
与常夏比起来,崔远觉得自己实在是虾米见大鱼。
倒是谢玄见了崔远这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尴尬样子,淡淡笑道:“无妨,我不饿,”他又看了眼常夏面前的两个茶杯:“也不渴。”
七殿下真是大好人啊!
心中竖起大拇指的崔远咧嘴朝谢玄笑得讨好灿烂,露出一嘴大白牙来,常夏见谢玄与崔远搭话,仿佛铁了心要跟他打擂台,也出声问道:“崔远,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崔远不敢得罪常夏,立刻转头回答:“我们刚刚在说今日男院的魁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