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郡王情况到底如何,并没有一个人对此作出解释。虽然也是因为陆笛春未曾开口问过,但是作为这样顶层家族身边的那些人,各个都是人精儿,陆笛春能够迅速注意到,显然旁人也能知晓陆笛春到底能不能够注意到这一切。是以,善解人意的程度,便也有些因人而异了。
若是陆笛春乃是世族中人,不管与广阳郡王对付不对付,身边的人瞧出了这一层关系,总是或多或少的会有些解释。但是因为陆笛春乃至于整个陆家,都是最为普通的庶族大户,虽是大户,但是在这些世家仆役之中,还是瞧不上眼。更何况,广阳郡王跌落马下一事到底也不是一件能够大肆宣扬之事,是以无人为其解疑。
当然,广阳郡王自己也不曾!
不过即便无人说起,陆笛春却是能够在顷刻之间想到其缘由。虽然接下来是一场硬仗,陆笛春心内到底还是有一番感慨。都说广阳郡王一声附庸风雅,偏偏自己又在风雅这上头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天分,是以广阳郡王之人,难免有些拧巴。陆笛春知晓这一点,当然整个大历但凡对豪门世家有些了解的都知晓此事,陆笛春知晓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按理来说不应该是一个对孩子扎样挂心的,毕竟名流雅士自古以来多是风流不羁的。而广阳郡王偏偏又是大历最为出名的一个渴望成为雅士之人,是以许多习性上都在刻意的与古来雅士拉近。陆笛春能够想到广阳郡王府定然会因为此事而大动干戈,也想到了广阳郡王必然会冲在前面,但是眼下看着眼前那个发髻散乱的男人背影,陆笛春不免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没有想到广阳郡王居然是如此的上心,居然对待孩子是如此上心,这一点倒是与雅士大相径庭了。
“陆大人可是想到了些什么吗?”尽管所有人都能看出广阳郡王此刻心间的焦急,但是进了织造府过后,广阳郡王却像是突然之间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方才在门口的倨傲与着急不再,反而变得不紧不慢:“作为苏州的织造,按理来说应是诗礼传家的书香门第,怎么织造大人心头是有什么烦闷之事难以纾解排遣的吗?”
这一番话,广阳郡王说得实在言不由衷,毕竟宁沁还在家中等着自己寻医回去呢!哪里来的时间与陆笛春客套闲话,一开始的计划并非如此。毕竟广阳郡王性情最是急躁,既然打定了主意到织造府上抢人,那便是一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至少不会在顷刻之间生变。是以如此客气的话语,广阳郡王心中本是没有计划。
只是到了陆家,倨傲地睥睨着陆笛春,却见到了陆笛春反而不卑不亢的态度,难免会叫广阳郡王想到了自己平日的做派。
一想到自己素日追求的气定神闲,眼下居然会在一个庶族身上看到,广阳郡王先是讶异,随后便是格外的羞愧。
自然,这羞惭倒也并非是因为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而是出身不知比陆笛春高了多少的自己,竟会被这样的比下去,心中难免不快。宁契并非迟钝之人,他只是急躁,并非痴傻,是以意识到了自己心头不快乃是自觉不如庶族之人,心中更是难以释怀。
这样的尴尬,当然也就只有宁契自己体会最为深刻,旁人哪里又会意识到他如此心思。是以,尽管不曾见到众人的神情,广阳郡王还是自行将注意力转到了旁的事情之上。到底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以第一句过后,广阳郡王终究还是伪装不下去,后一句还是开始了兴师问罪之语。
陆笛春却是心内一声咯噔过后,彻底平静。不自在地牵唇笑笑,随后开口解释:“郡王爷果然好眼力,下臣心中是有些事情难以纾解,不过都是些家事。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下臣今日才算是真正的有所体会,尤其是像下臣家中这种情况,难免头疼。”
“哦?”广阳郡王转过身,停住了脚步看着陆笛春斜眼说道:“织造大人可有兴趣详述一番,反正我此行的目的,想必也不必我多说了,织造大人应该也是瞧出来了,或许叫织造大人头疼之事我可以帮帮你也说不定呢?”
陆笛春见广阳郡王无意再兜圈子,知晓此事终究还是要弯一弯腰了。尽管心中并不十分情愿,毕竟挑头的便是广阳郡王府的宁沁,何以受害者需要向施暴者道歉。只是世道便是如此,世族与庶族有一道天然的鸿沟,隔住了对错是非,也隔绝了公平与正义。
虽然明白世情,陆笛春心底终究还是有些傲气。与父辈们不同,陆笛春他们乃是被希望的一代,只要不遇上世族,他们也可算是天之骄子的一群人。身边自小到大恭维的人也不少,一身傲骨并不比世族差得太多。
是以即便要硬着头皮道歉,陆笛春还是不愿显得心甘情愿。
既然是专程来要一个道歉的,给他便是,但是怎么接,那便要看广阳郡王的本事了!
想到此处,陆笛春勾唇一笑:“下臣家中孩儿虽多,但是素来乖巧,如今日这般顽劣居然敢因为令公子伤了犬子一事大打出手实在叫下臣讶异,自然也有歉疚。头一次经历这些,下臣也是束手无策,心中虽然记挂着世子,但是犬子至今尚未清醒,作为父亲只能等待,心中实在......”
挂心家中宁沁的广阳郡王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眼见陆笛春似乎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图,不耐的将其打断:“别说那些个没有用的,你家中孩儿往常到底如何我并无兴趣。我只知晓他们一群小混蛋伤了我家阿沁,好大的胆子,不过眼下倒也还没有轮到定你们陆家孩子的罪,刘大夫是被你们扣住了吧,人呢,给我!”
尽管陆笛春的道歉实在敷衍,也并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但是听闻宁契的话,难免还是一惊,竟是冲着刘先生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