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二人夜半摸进了梁王行在。从矮墙上的风道正好将堂下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梁王倚在案前漫不经心地看着一编孙子兵法。地方长官解系和安西将军夏侯骏陪侍在侧。
“没事你们多看点书,对一班茹毛饮血的贼子连番战败,叫朝廷颜面何存?!”梁王说话间,捣鼓着嘴里的净口石。声音有点含糊不清,但又有种想让人无法抗拒却适得其反的假威严。
夏侯骏慢慢站起来小碎步来到梁王案侧,小心翼翼地拿手掩在嘴边说:“您的书拿倒了。”
梁王闻言气急,险些把净口石吞进肚去。他几近呕出胆汁终将净口石吐在手中敲打夏侯骏的脑门道:“让你们好好听人说话…咳咳,竟不虚心!”
夏侯骏连连称是而退。
未几,卫士拖了一个血人上堂。隐约辨是夏侯骏的副手卢播。
夏侯骏拈着一根羽毛蘸着酒望向梁王,缓缓走近那人身前道:“说吧,你是谁派来的细作?”
梁王又将那净口石含住眯着眼睛向那血人看去。
那人并不应声。夏侯骏拿羽毛沿着他的鬓发往下抹。
“嗯唔……啊!”
“若不是振威将军被我派去周处军中催令新发回件,险些被你这贼子骗了。”
“我说……”那人好死不活地勉强仰了仰头,睁着一只大约被血浆糊住的眼睛看着夏侯骏缓缓咧着嘴,“我说……又有什么好处?”
夏侯骏一嘴巴将他的脖子打得拧了半圈道:“狗贼好胆!留你全尸尚得了便宜,怎还敢讨价还价?”
突然外面喧哗哄起。传报说是建威将军周处车驾到来。
“哟,贼头子来了。”夏侯骏抻着脖子向辕门望去。
梁王颇感困倦地问夏侯骏道:“安排妥当否?”
夏侯骏表情古怪地点了点头。
这时大堂穹顶突然传来一声闷雷般的炸响,一个使□□的大块头从天而降。那背影愣是扩夏侯骏两轮形体,高过十尺,状似成罴。
来人也不言语,只一掠,卫士不及吭声便被斩为两段。血溅了夏侯骏一脸。解系一早发挥自己遁命的长处藏在案下。梁王受了大惊,张口不能言,净口石都从嘴里滑将出来。
“来……来人!来人!”夏侯骏后知后觉,恁的一激灵,将脸上的血甩出些许,大声叫喊起来。
那大汉提了假卢播夺门就走。门外早被一干刀斧手围得水泄不通。
大汉横刀一拒,近人登时仰倒。他裂石怒喝,刺贯抡甩,叉在刀上的尸身又拨开一片。许是杀得兴起,他一手挟住假卢播一手攥贴锋口,凭那□□左右开阖,穿腔泼血,场面宛如绞肉一般。
“你……这面孔?”大汉抽空看了假卢播一眼,颇感奇怪。假卢播歪着脖子咧嘴一笑。又格去几把锋刃,打杀数名刀斧手,那大汉挟人跳上本以为是周处的马车,绝尘而去。
梁王回过神来,皱眉指着夏侯骏怒斥道:“蠢货!暴露了机关!”
夏侯骏即有所悟,也顾不得脸上渐渐凝固的血拘得皮肉生疼,冲出门口大喊道:“回去!蠢货!都回去!”只见门外两百刀斧手横七竖八地贴在地上翻滚□□,什么都早已来不及了。
偏巧与此同时,周处只带着一个亲兵现身辕门。看到这一幕,他几乎闪身摔个趔趄,全赖亲兵扶住,仿佛比亲身经历的人更震撼。
“这…安西将军,这是?…贼子杀来了?您…浴血奋战,真乃我辈楷模!”周处说到深情处恨不得声泪俱下,说着就跪了下来。转念又起身问道:“那……梁王殿下安好”
夏侯骏觉得发热,尤其是脸上糊得奇痒难忍。他一边抓痒一边转头望向梁王。梁王拄着额头以手蒙眼微微点了点头。
夏侯骏越抓越痒,不耐烦地向周处招抖手示意道:“你进来吧。”
亲兵把周处扶起,随周处进了大堂。
“建威将军,别来无恙!”梁王双袖一振,负手起身向周处招呼了一声。夏侯骏赶忙退在一旁。
“末将见过都督。”周处抱拳拱手一礼道。叠手遮断四目交视处,他双眼一眯,闪过精光。神情与前番做戏模样判若两人。
“本都督也不爱多费唇舌。这是圣旨,你自看。”梁王从袖中取出圣旨,抛给周处。周处一把接过,扫了一眼。
上写道:着建威将军周处为先锋于元康七年正月廿二前据梁山击贼。钦此。
周处正要开口,解系对梁王附耳说:“前番周处来雍交接时,卑职记得他身边有个亲卫,仿佛体格巨大,与那劫人贼子形致无二。”夏侯骏也凑前道:“让我这就带兵去把那贼子拿来。”
梁王看向周处玩味一笑道:“些许小事勿扰本都督。本都督还要与建威将军讨论破贼之策。圣旨已下,建威将军有何高见?”
周处再拱手道:“刺史大人熟悉地形,率军接敌;末将在旁策应。安西将军四面围住,一战可定。都督安坐中军调度便好。”
“所言不虚。但圣旨明言着建威将军接敌…便令解系卢播接应,你看如何?”
“末将……”
“圣旨限期尚余两日。建威将军速速回营整军……”他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夏侯骏,“不得有误!”
周处知他是在暗示自己如再有诸多异议,那夏侯骏就会先他一步到营拿人,届时或别生事端。两位上官做些文章也断无不可。且不如先行接旨转回,上下两便。
周处也不领旨谢恩,只拿了圣旨默默退出大堂,转身飞步转回营中。
只说周处刚进中军帐,那大汉并假卢播都在,正着医官验伤。忽地营门来报有一老一少二道士求见。
周处暗忖异巧,放下圣旨,迎出帐外,却并不见人;待回返帐中,欲唤传讯军士询问,竟发觉圣旨不翼而飞了。转问三人,皆不明所以。
此时有人撩开帐门,大笑欲入。那大汉掣□□在手就门缝斩去。那刀定在半空,如木贯山石,再难动分毫。刀柄自滚,脱出掌握。周处见状,也不由吃了一惊。帐门撩起,走进来一个老道拿着圣旨大笑向周处道:“贫道龙虎山赵经,特来与周将军送一桩机缘。”
周处一听老道自报家门,心中就知晓了个大概,赶忙抱拳问道:“道长与周处送何机缘?”
未料大汉猛地从后一把抓来,赵太爷挥拂尘将手拨开。大汉言语间透着些许懵懂道:“老儿身手了得,还俺刀来,再与你耍过!”
周处喝道:“天保不得无礼。此乃名山高宿,特为与本将军解厄而来,你这憨货怎敢这般唐突。”
方才站在帐外撩住帐门的赵隹拖刀而入道:“黑罴休要纠缠,你只道乱军之中须得往来突驰的逍遥,却不晓得尘世之外还有动静弹指的自在。你这口刀,斩得血肉皮囊,斩不得机关算计。”说罢将刀扔给大汉。大汉接刀道:“俺不叫黑罴,俺叫隋天保。俺不信这世上还有俺斩不得的东西,你把那什么机关算计拿来,俺斩与你看。”
周处一把将隋天保岔在身后向二人问道:“机关算计所谓何事?”
隋天保比周处高出近两头,被挡在后面的他露在上面的脸上浮现着好学的表情,整个画面看上去有些不太协调。
“可是周将军令此人假扮振威将军卢播?”赵太爷直奔主题。他祖孙二人透过大堂的风道看了许久,还是有些重要关节要提前弄清。
“假扮振威将军非本将所命。振威将军曾来我军营探底,本将命他监视其异动。”周处看向假卢播狐疑道。
“那是谁让你假扮振威将军?又能将你易容得如此难辨真假?”赵隹问假卢播道。
那假卢播瞪着赵隹:“你是何人,军中机要怎可随意说与你知?”说着看向周处。
周处道:“无妨。你但说,你怎地到了梁王大堂上。”
“周将军,两日前莫不是你救下卑职,说振威将军那里出了差错,又让人将我易容,假扮振威将军稳住梁王…不想我前脚拜见,随后梁王就接到了振威将军的亲笔信。将我拿住,一番拷打。巧在那堂前洒扫与我是同乡,来时已先相认了。押过堂前,我使眼色让他送信过来,才救得我一条性命。”
周处闻言瞠目结舌,呆若木鸡。赵隹见状道:“振威将军何在?”
“据此十里外山坡上扎营,与我部互为犄角。我本在那监视,却不想被人打晕。醒来发现被救,并往梁王大堂上伺候。”
周处听懂了大概,皱眉道:“此究竟系何人所为?此间与我有隙者,不过梁王;量他手下无此能人。”
赵太爷哈哈笑道:“建威将军认为此人所为何意?”
“诬告以意图行刺梁王?本将似乎可以矢口否认。莫非他们竟然杀掉了振威将军?”周处思前想后不得其解,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贼军莫不是倚仗朝中皇族派人授意拥兵作乱?那人若和梁王勾结,或甚至就是梁王本人,岂不是要将众将一网打尽,而后侵占长安,东进洛阳?!
“或许此时振威将军的死活根本无足轻重。首先我们要明白一件事,就是振威将军对建威将军和梁王意味着什么?”赵太爷抄袖低眉,娓娓而陈。
那隋天保应口道:“那厮文绉绉的酸人,也不过就充个传信的鸽子。”
周处本有些不悦他的插嘴。但转念一想,却因他无心之言对其中关节豁然开朗。“对,是圣旨!”
赵太爷呵呵笑道:“正是。若圣旨经振威将军传与周将军后与洛阳所命不同,那结果如何?”
“振威将军假传圣旨,满门抄斩!”周处恍然大惊,呆坐胡凳。
赵隹明悟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拿住假冒的振威将军,埋伏住刀斧手单等周将军前去拜会的原因。先斩后奏,再拿假振威将军作供。死无对证,皆大欢喜。”
周处颓然道:“不想梁王手下竟有此等能人,好一条天衣无缝的毒计。即便天保以一挡百救出人来,本将也得奉真旨击贼。梁王不予援手,也终难逃过兵败身亡的下场。”
赵太爷徐徐道:“若这击贼的圣旨是假圣旨呢?”
周处霍然起身道:“当真?!道长莫不是戏弄周处?”
赵隹在一旁苦笑道:“此时圣旨真假已然无关痛痒。便是假的,也不敢去上书。且不说他晋室皇族蛇鼠一窝,便是大公无私的朝堂,面对梁王诸将众口一词说是周将军私自调换圣旨,我等也莫可奈何。何苦多加一条矫诏的刁罪。”
周处缓缓坐回胡凳长叹一口气道:“英雄出少年。本将老了!人已这般年岁,又何必贪生畏祸。既然身后是小人当道,那尽可向前杀贼捐躯!”
隋天保当即拜道:“天保誓死追随将军杀个痛快!”
周处仰天长笑拍了拍隋天保的肩膀飒然道:“去传本将令开库房,将酒菜赏与众将士。明日杀贼!”
隋天保旋风一般地去了。赵隹没来由觉得他是因为有酒菜可用才跑得如此飞快。
周处招呼赵氏祖孙入偏帐坐定。真假圣旨的事赵太爷总觉得还有些什么没注意到的深层危机。
“道长此来可是别有分说?”周处低声道。
赵太爷摒除杂念,也凑近了些道:“周将军可还记得当年青虚山下赵家村?”
周处茫然呆看。
“你来与恩人跪下。”赵太爷拿拂尘往赵隹身边一扫,示意道。
赵隹将衣摆一铺,跪地道:“赵隹见过恩人。”说罢叩了一首。
周处赶忙上前扶起道:“哎呀,老迈却不识人。那时一别,你尚懵懂小儿,转眼已然长成。后继有人,传文兄在天之灵可慰矣。”
“老道那不成器的侄子也就这一般好处。周将军可知此一来所谓何事?”赵太爷正色道。
周处哑然失笑道:“莫不是来与周处叩头送终?”
赵太爷闻言也被逗乐了:“天下乐终之人莫如周将军。老道不与将军调侃,实言实事。周将军可知宫中有妖秽?”
周处大惊失色,笑容僵在脸上,骤转愁容,良久方字句言道:“道长已知晓了?”
“贫道曾与她过手。虽拼得道行将她伤了,却自知不是她的敌手。”赵太爷说着神色一黯,想到赵隹身上的祸根。赵隹似是知他所想,低头淡然一笑。
周处见状,心知所言提及不快之过往,赶忙岔开话题道:“道长可知周处在知晓梁王必任都督后,为何还执意要来西北讨贼?”
“必有至要大节,方可将生死置之度外。”赵太爷捻须面苦道。
周处低颔正色问道:“洛阳长安,东去西来。道长可知晓此东去二百里是何所在?”
“莫不是华山?”赵太爷狐疑道,不明白周处为什么突然说到这里。
“正是华山。”周处神色凝重,“那道长又知否华山的紧要之处?”
赵太爷知他要交代大事,赶忙道:“愿闻其详。”
周处再度压低嗓音,但言辞却更加简练清楚道:“华夏兴于中原。天下共主封奇雄镇边,是为四岳。四岳之会非同小可,主昏可言废。而其西者,就封在华山。”
赵太爷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赵隹听得出神,隐隐约约想起一些儿时听到的传言。
“炎黄纪年,岁复周天,群巫靡逝,大妖归元。神宫昆仑遣使欲收回人皇借出的河图洛书及三易。神使沿河而至,西岳当之,问明来意,则不允过。神使怒而加威,西岳碎灵以抗。神使没于河,亦裂华山为二。”
“可是那神使遗留了什么启示…亦或祸端?”赵太爷掐指一算。
“黄河连年决口,浊流怒涛,可不都是神使的‘启示’么?”周处黯然笑道。
“但术数易理总算是传了下来……这,与妖魔当道有何关联?”赵太爷拣紧要处问。
“小子无状,愿请释疑。此等辛密,您是如何知晓的?”赵隹话在头上,不吐不快。
周处笑道:“鄱阳周氏本西岳余部罹乱所易。祖训有言:传代子孙大乱入治时,当循祖志。不才正是由那太华余灵转世而来,经陆师引荐由葛仙翁亲自点化通明。”
“既有太华转世,可曾寻得那少华投胎?”赵太爷也被赵隹的问题勾起了兴致,便进一步询问。
被问及此,周处忽然来了精神道:“自然是有的。此番托付缺此人恐不能成事。”
“如此说来,已然寻得?”赵隹诧然。
周处故作神秘道:“自然。而且两位都已照过面了。”
赵太爷垂手如袖不再算了,缓缓道:“华山在西为金,少者则益燥。正应在性急如火杀人如麻,当是那隋天保无疑。”
周处哈哈大笑,随即从帐上椽箍后取出一方包裹对二人言道:“道长所料不差。妖魔乱世种种疑惑,须往华山寻根溯源。天保与此物是解密关节。此物本是当年传文兄托付,内情如何自不必多言。只是天保那厮性躁虑浅,还请道长多方回护。”
赵太爷接过包裹道:“此一节不在话下。那周将军何去何从?”
周处淡然道:“事到如今,恐别无他想。从何处来,归何处去。”
赵隹怪道:“太华少华乃两山一脉,将军与那黑罴是共命分魂……将军报国自无话可说,他岂不是也要天涯殉志?”
“哈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精怪。他殒命我当不免,我身死他却无恙。独不见那少华全形、太华断首之状吗?”周处自嘲道,一脸可叹无酒的遗憾。
赵太爷把包裹递与赵隹,起身正色道:“因果轮回,天性不改。老道自与四代天师归还故地,少时节运用躯体。今次与将军同去玩耍罢。”
“这……这如何使得?!”周处大惊,欲制止赵太爷这番决断。
赵太爷将拂尘一甩报袖道:“赵家村确承自秦岭仙府,与华山有莫大渊源。中间纠葛,一言难尽。此物但凡赵家子孙血脉均可开启,细节则数代无人知晓。此一节,挂怀无用。旁的则更不肖多言,此子周将军今日也见了。往后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隋天保在帐外听了多时,与赵隹一里一外,内心都像泉眼压着石头,虽慷慨奋然,却又言无所出。
众人各怀心思睡去。
第二日一早,梁王继安西将军一日四催,令周处出兵。周处讨要餐饷只是无果。实则要事交接,周处心中大定,拖着时节,令梁王无暇他顾,为赵隹隋天保离营打掩护。
日渐西移。周处所部五千军马开拔。行近茂陵,地势复杂。周处催促隋天保与赵隹速去。隋天保死死地扯住周处坐骑的缰绳,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周处佯怒道:“昨日已说尽了。你如此这般,会连累众将士被梁王所害。”
隋天保只瞪着眼睛撇嘴憨道:“横竖一个死,咋死不是死?俺不在此,谁为你牵马,谁助你杀贼?”
周处突然换了一副慈祥的面孔对他笑道:“不过百十年后,你我又隔河而望。今番你不去彼,我,和这些赤胆忠心的人,可就白死了。”
隋天保突然啊的大吼一声,轰然跪地。他一脸哭相,只是掉不下泪来。那坐骑吃得他一吓,翻躺在地上。周处险些被压住。好在他人老心不老,闪身退镫,几个踉跄勉强立住。他哈哈一笑,上前摸了摸隋天保那一脑袋麻绳似的头发轻声道了句“去吧”。
这场面看得赵太爷也有点尴尬。他叫过赵隹道:“若还回得龙虎山,代为问候你那老不死的王太爷。今番下山荡魔净世自是我辈职责所在,但好好扶助小天师弘扬道法更是此间正经功德。遇事莫要逞能,功可以不练,饭不能少吃。我虽已将正一十三剑折成三剑授与你,却仍怕你过于勤勉,堕了道基。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故此再三告诫,切记切记。”
周处诀别之后便率军继续前进,隋天保还跪在那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赵太爷交代完也负手而去。云晖暮色中,大军行进颠扑而起的烟尘隐约勾勒着一个干瘪老头那本自逍遥不羁却因克己多年而略显佝偻的背影恍然间舒展开来的风神俊朗。赵隹朝着那个方向虚视忘身,久立出神,内心充满着一种虽不高亢,却绝不是悲颓的陌生情绪。
周处率五千兵马与西羌乱贼齐万年七万人马决战于乾县梁山,史称六陌之役。
梁王不与粮草,催迫周处出击。周处所部与敌战,自清晨杀至日暮。卢播解系退军观望而不救援。其军矢尽力绝,全军覆没。
传是全军覆没,为彰显国士的德行,也总有几人例外。故事便须是这活着的人才能传下来的。
接敌不二时,周处阵中杀出一老道。那老道仿若天人,无人可当,乱军之中,径取齐万年而去。齐万年身旁有一年轻方士,迎战老道。两人且交手数十合,老道将方士打伤,方士亦将老道击退。余后即交军杀阵。老道退后便坐定了。周处及亲兵护在老道周身。正午时分,老道坐处突然一道赤精贯日。中天似生了红蚀,约一刻许。隐约见得老道的虚影顺红光升起。异象退时,老道也不见了。
周处见状哈哈大笑,赋诗道:“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藜藿甘粱黍,期之克令终。”因率军冲杀。全军皆传道长羽化而去,精神大振。经四阵,日渐晚。左右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抱拳向他请求道:”将军为国杀贼,已然尽职…请将军速速突围撤退!“周处缓缓抬头望向天际余红未尽的残阳,双眼蕴含着平和中包藏汹涌的精光,按剑说道:”此乃本将竭忠尽命之时,岂能撤退?以身许战,何美及斯?“复力战,杀贼两万余,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