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白貂是种非常爱干净的动物,从来不允许自己的皮毛有所污浊,是以薛砚和苗凤就照着白貂的这个缺点,尽拣些干净的路途追去。
要说这咸林还真就有一条极其干净的路途,这条道路是官道,百姓是不能走的,但是从镐京到咸林的达官贵人是少之又少,是以道路上并无太多灰尘,而且每日间都有驿馆的兵役前来打扫。
薛砚若还是以前的书生,怕是这官道他怎么也不会走,总是怕会失了礼数。但是自从在‘冰坳’眼见着百姓奴隶所受酷刑,救出杜子藤,又经历了苗疆一次死里逃生,他的心境就已然很不相同,以往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现在是‘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
所以这官道他便认为显贵走得,百姓也走得。
薛砚和苗凤二人驾着马车一路奔驰,希望能循着这条蛛丝马迹找到玄墨。
两岸的风景呼啸而过,风将马车的帘子吹的猎猎作响。苗凤看着眼前一脸着急的薛砚,伸手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安慰道:“或许玄墨公子现在很安全,你不用这般着急。”
薛砚稍稍将头向外一偏,他其实不讨厌苗凤,但是对于苗凤突然有些过分暧昧的动作就有所抵触,苗凤抽回手,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模样,“你不要误会,我看你驾着车,无法擦拭汗水,才会替你擦的,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好,还是我来驾车吧。”
薛砚自然知道,他只有一只胳膊,现今驾着马车根本抽不出手来给自己擦汗,但是他不喜欢别的女子碰他,是以勒住缰绳,将放在马车上,道:“还是由你来驾车吧,以你的功法道行,应该能寻到些许气味,我相信你。”转而掀开帘子坐进马车里去了。
苗凤扯过缰绳没有迟疑,‘驾’了一声,驱着马车继续前行,速度一丝也没有减少。
薛砚坐在车里回想着昨夜的情景,他怎么都感觉玄墨的眼神和气韵都像极了玄墨儿,但是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两个人,样貌也是大有差异,却为何总能在玄墨一个男子身上看到玄墨儿的影子,莫不是太想玄墨儿了,才会有此错觉?
苗凤正驾着马车一路疾驰的时候,突然怀中的鲛珠玄青色的光芒亮了起来。苗凤知道鲛珠一亮定会有事,这是苗清给他们发出的暗号,此处肯定是有妖邪之物作祟。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经过眼前的树林时,树林里响起了几声怪叫,接着竟是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待苗凤勒住缰绳,驾着马车的马匹竟是瘫倒在地,马车也是随之一晃,前倾下去,薛砚在车内一个酿跄,惊疑道:“苗凤,发生什么事了?”
苗凤回道:“你先出来。”
薛砚闻声便掀帘而出,借着月华清辉,将眼前的庞然大物看了个清楚。
此物皮毛五彩斑斓,长着一条拖地长尾,状似老虎,薛砚略一沉思,道:“此物乃是我初入苗疆之地,在古树后面所见之物。”
苗凤回说:“这乃是刍吾,只怕是你们扰了它的盘踞之地,将它惹怒,但是,刍吾轻易是不会离开自己的盘踞地的,难不成,难不成你的同伴把它盘踞的地方毁了?这也不可能啊,一路上我观看百越草木萋萋,并无被毁的迹象。”
薛砚摇摇头,道:也或许它呆在苗疆之地太久,想出来呼吸呼吸中原大地的新鲜气候那也说不定。”
苗凤笑笑,“它倒是来呼吸空气了,可眼下我们二人如何斗它得过?”
薛砚回道:“那就绕路。”
但是眼前的刍吾那里容得他们二人再过多话?
本来还有清明月光洒在路面上,此刻却在是乌云翻滚,狂风大作,但见风起云涌间,倒不曾想得这刍吾竟有如此驾驭自然的本领。
黑云在刍吾的灵力驱动下,几欲紧贴地面,天空顿时亮起了刺目的闪电,雷声滚滚,震耳欲聋,仿佛天就要塌下来一般。
片刻间,刍吾身形竟是又大了一倍,地面在电光的强烈照耀下,已如白昼。
薛砚与苗凤二人眼见得是躲也躲不掉,便只有全力相抵。
刹那间,飞沙走石之中,薛砚已经将血砚凌空祭起,而自己在砚灵与他融合后,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刍吾将周身黑云化作一条长长的黑龙,张着獠牙血口直直扑上薛砚,薛砚在如此的庞然大物之下,显得像是沧海一粟,那般渺小,眼见着只消黑云凝成的黑龙再向前一步,薛砚就将被吞噬而去。就待黑龙停在薛砚头顶一尺的地方,却见薛砚与黑龙之间竟是生出一道血红屏障,将欲吞噬薛砚的黑龙挡在一尺之外,不得前进一步。同时就在黑龙再次发力要继续冲破屏障之时,薛砚手握法诀,口中喃喃低诵,霎时间,血色红光所过之处,每每带有狰狞之声,似是九幽之下,阎罗深处恶鬼哀啸,红光渐盛,顷刻间已将头顶的黑龙尽数散去,将整个天空映照的如一条血河。
刍吾眼见着灵气凝成的黑龙如此不堪一击,竟是更加恼怒,咆哮一声,身后的长尾一拍地面,直直打出三波气浪向着薛砚飞去,薛砚转动手指,血砚顿时迎上,两股气浪相触,竟是将结实的官道生生掀去了一片,苗凤不得不退到路边的树林里观看着这场生死之战。
刍吾既是上古遗留的魔兽,灵力自然不容小觑,哪是这三五伎俩就能相阻的,果不其然,就在薛砚以为刍吾要离去之时,刍吾竟是回身喷了一口狂风,此风之中竟隐隐带着一股腥臭,待薛砚睁开被狂风吹的睁不开的眼睛,赫然一只青黑色的骷髅张着血盆之口已经撕咬上了薛砚的袖管,虽然袖管被撕破了,但是薛砚右臂早已断掉,是以薛砚在恢复了清醒之后,将血砚一头砸向骷髅的头颅,骷髅似是受了重伤,窝成一股黑气逃了回去。
薛砚青袍被毁,衣衫已经很是褴褛,苗凤看着眼前的一场惊心动魄,心中翻江倒海。
苗凤哪里知道薛砚体内有砚灵在作怪,只在被刍吾的灵力震惊的时候,又被薛砚给震慑住。心道:莫不是她的感知有错?为什么眼前的薛砚能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本领?难道,是月娘在薛砚体内的灵力被融合了?”
眼见着薛砚手执一方血色砚台,苗凤心中就更是纳闷,三百年前她的师父流云子离开了百越谷,直到几年前才回到谷中,告诉她一个天大的秘密,说是血石再生,天下将要大乱。
据流云子说,血石乃是天山不出世的邪物,能摄人魂魄,得此石者,将涂炭天下。
虽然苗凤也怀疑薛砚手中的砚台有可能是血石,但是她在观看薛砚与刍吾都发的时候发现这砚台虽然有戾气,但却小的很,而且煞气内敛,并无流云子所说的血石那般有气势。
心中不禁更是疑惑不解。
她正自思想间,薛砚却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这刍吾,灵力之强,不是他薛砚能对付得了的,如果不是有砚灵在替他抵挡,此刻他早就已经是刍吾口中之物。
他正思想间,刍吾竟是一丝也不气馁,再次吐出狂风,就在薛砚想要躲避开狂风之时,却听到一声惨烈的呼啸,刍吾吐出的狂风嘎然而止,薛砚定睛一看,竟然是角麟。
却见角麟的獠牙正咬在刍吾的脖颈之处,殷红的血液顺着角麟尖长的獠牙如水滴落,刍吾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却在下一秒续足浑身气力将如马一般高的角麟甩飞出去。
因为薛砚用清月石将角麟的身形禁锢,现今角麟被刍吾这个庞然大物一甩就甩出去很远,却依旧没有下落之势,薛砚担心角麟,启动咒语,清月石就飞回薛砚手里,而角麟一得到解脱,身形竟是猛然间长了十倍不止,一恢复了身形,角麟便直直落地。
月华清辉在刍吾受伤之后,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薛砚降下云头,站在苗凤身边,看着这条古老官道上正对峙着的两个庞然大物。
就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受伤的刍吾明显伤得不重,若是角麟身形没有被封住,那这一口绝对是致命的一口,却因为角麟被禁锢了身形,是以这脖颈上的一口,也只不过将刍吾的皮毛咬破而已。
刍吾看着眼前的角麟,纹丝未动,角麟也是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刍吾,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薛砚和苗凤对视一眼,问道:“怎么办?”
苗凤看了看前面的两只巨兽,说:“薛砚,你觉得角麟能不能将刍吾打退?”
薛砚看看角麟,回道:“不知道。”
薛砚是真的不知道角麟到底能不能打得过刍吾,他跟角麟交过手,角麟的灵力是不小,但是他一方血砚就把角麟收服了,然而方才与刍吾的斗法,他深深领略了刍吾的灵力非同小可,如果一定要说谁更有胜算,那他觉得角麟一定胜不了刍吾。
但是刍吾肯定也讨不了什么便宜,毕竟刚才一番打斗,已经将刍吾的精力消散去许多。
苗凤点点头,道:“先不管那么多了,既然角麟在这应付,那我们还是快点上路去找玄墨公子吧。”
薛砚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就走吧。”
角麟转回头看了看薛砚,对着薛砚点点头,继续与刍吾对峙。
薛砚和苗凤上路之后良久,便听到一声唳啸,那是刍吾临死之前的哀叫。
角麟趴在地上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刍吾,眼里充满了暴虐,低头舔舔腿上的伤口,将养了一会,站起满身伤痕的身体,一瘸一瘸的踏着空气离去。
就在角麟离去之后,斑驳的树林阴影里现出来一袭黑袍,他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刍吾嘴角浮现了一丝不明确的笑意。
透着月光洒下的清辉,若是细心一些,仍然可以看到,他虽然换了衣服,但手上的翠血玉扳指仍然透着丝丝红痕,异常诡艳。
薛砚和苗凤顺着道路一直寻到镐京城,路上竟然发现了玄墨的玉箫,他们就更是确定没有追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