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天对着《玄墨嗜血砚》的拓本,暗自思忖着
离斐告诉他血砚只是为了延续他师娘性命的东西,而离羽给他的这下半部血砚篇,却确确实实写着:血砚者,内生砚灵也。嗜人魂魄而不厌。与得砚者生死约之,砚灵圆其贪念,得其魂魄。生不得脱,死不得超。
如此残忍的交易,根本就是出卖自己的灵魂。
玄宗天皱着眉头继续看着,
血砚操控之术在于人砚合一,灵肉相融,若持砚之人一腔正气,血砚则成为鲜红色,并也迸发出一股正气。若持砚者内心便邪戾之气过重,那血砚则成黑红色,周遭戾气围绕。此乃至刚至正,至阴至邪之物,用正则正,用邪则邪。
血砚在离羽身上十八年,颜色非但没有一丝黑红,更是鲜红欲滴。
看样子,这书中所说道理,句句箴言,只是离斐那时为什么要瞒着他,若早些告诉他,或许,月娘便不会死,玄墨儿也不会成为没有娘亲的孩子。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玄墨儿轻声喊着:“爹,爹你在吗?”
玄宗天起身将门打开,玄墨儿便从怀里掏出了才采到的火莲花,道:“爹,我今天去天柱峰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就把它摘来给你。”
玄墨儿将火莲花塞到玄宗天的手里就跑走了,一边跑,一边回头喊着:“我要去看看薛砚,爹爹快回屋里去吧,待会我把饭给爹爹送过来。”
玄宗天望着离去的红色身影,轻轻摇摇头,道:“玄墨儿性子也不知随谁,月娘清秀的紧,我又是个沉闷的性子,还真是谁带大的,便随谁么?”
薛砚一昏就昏了大半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面重又下起了鹅毛飞雪,天山的气侯时常多变,这边的山头阳光晴好,那边的山头就可能狂风大作,雪花飞舞。
薛砚早也见怪不怪,披了裘袍就欲下床,玄墨儿就在此时一蹦一跳的推门进了房间。
“呀?薛公子你醒了?”
“玄姑娘,我记得我们遇到雪崩了,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啊?”
“被‘黑爷’给拖上来的,‘黑爷’精着呢,要不是它,咱们都摔死在天柱峰了。”
薛砚到不曾想,‘黑爷’竟有如此护主之心,如今想夸赞一番黑爷的赤胆忠心,却话到嘴边又词穷起来。
玄墨儿将薛砚拉起来,道:“薛公子,舅舅说要说服爹爹收你为徒,舅舅还说要把血砚给你,舅舅说他想和纤姑姑去山下开个小茶楼,过平凡的生活。以后,咱们就可以去舅舅的茶楼里帮忙了。”
薛砚听着玄墨儿的话,心中一时倍感惊诧,奇道:“离先生要把血砚给我?”
这也不能怪薛砚如此反应,虽说他与离羽早在一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他们并未过深相处,而今也不过是才见面两天,离羽把《玄砚墨香》的孤本借与他看已经是让他心怀感激,现在更是要劝服玄宗天收他为徒,还要将孤本里面记载的血石雕琢而成的血砚交予他,他自然是一时无法接受,虽有欣喜,却更多的是受之有愧。
玄墨儿点点头,眼见着她是比薛砚更高兴。
薛砚隧一阵沉默,只道:“离先生好意,薛砚心领了,只是薛砚是朝廷负罪之人,再过两日,薛砚就要去‘冰坳’领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不能连累你们,若是我迟迟不到‘冰坳’领罪,只怕那姜大人派人禀了厉王,厉王一怒,全国通缉我,那你们就会惹上朝廷,也就没有这般平淡的日子了。”
虽然玄墨儿听得有些似懂非懂,毕竟她涉世未深,对于朝廷里的党派之争就更是一头雾水,但是玄墨儿依旧天真道:“没事的,那些朝廷的‘黑衣人’他们一点都不厉害,‘黑爷’都可以打过他们。”
玄墨儿的印象中,朝廷的人,自然就是那些追杀薛砚的黑衣人,玄墨儿的认知里,犯了错的人,一是被打,二是被杀,当然玄墨儿犯了错是被打外加抄《女戒》的,但是薛砚是男子,所以玄墨儿就觉得薛砚一定是属于后者。
薛砚自然不知道玄墨儿的脑子里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思想,所以纠正道:“那些黑衣人不是朝廷的人,虽然我不清楚他们的来历,但决计不是厉王所派,至于朝廷的人,就是护送我的那些官差,他们才是朝廷的人。”
玄墨儿被薛砚这么一解释,就更是一头雾水,道:“那朝廷里的人都是好人,又保护你,为什么还要惩罚你?”
薛砚知道玄墨儿品性天真,没有涉世,就如一张白纸,没有受得半分尘埃沾染,便放弃了解释,道:“我并未犯什么错,只是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被人听去,只不过一场误会罢了,玄姑娘不必再相问了。”
玄墨儿点点头,顿觉薛砚是个深奥之人,不免就觉得更应该让爹爹收他为徒。
玄墨儿松开拉着薛砚的手,道:“薛公子真的要走吗?”
薛砚点点头。
玄墨儿又道:“舅舅方才观了天象,明天许是会有冰雹,薛公子还是过了明日再走吧。”
薛砚看着玄墨儿一脸的不情愿,笑笑,道:“好”
地参果的皮散了一桌子,卫纤看着坐在地上打嗝的玄墨儿道:“玄墨儿,今天吃这么多,撑不撑的慌?”
玄墨儿打了个响嗝,笑着道:“纤姑姑,你跟舅舅总算是好事成双,修成正果了,玄墨儿高兴。”
卫纤转而便是一阵难受。她知道玄墨儿只有伤心的时候才会吃很多东西,而且会比比平时更爱笑。
玄墨儿是怕离别,怕难受,她怕离别的时候再哭,就会让大家更难受,所以她就笑,笑的比平时更大声。
卫纤转过脸把眼角的泪轻轻拭掉,对着玄墨儿也是笑了起来,她不想让坚强的玄墨儿看到她哭,与其因为分离而抱头痛哭,她也愿意像玄墨儿一样大笑。
“玄墨儿以后常来山下,姑姑在茶楼里给你设个专座。”
玄墨儿没心没肺的哈哈着,道:“我要最靠窗子的,那样我就能看见姑姑茶楼的的生意好不好。”
房中,一盏红烛散发着暖暖的亮光
离羽,玄宗天,薛砚三人坐在红木桌旁,没有过多的话,只是偶然有蜡烛的蜡油滴落到下面的油槽里,溅起一片油花,却在下一瞬就消散在油槽中。
离羽将手中的血砚翻转着,道:“这个东西,我早就不想要了,如今我跟纤儿也已成了婚,后日就下山去了。”
玄宗天道:“你们早就应该双宿双栖了,为了玄墨儿,一误就误了十八年,如今玄墨儿大了,你们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离羽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的薛砚道:“薛砚,我把这方血砚给你,是觉得你和这方砚台有缘分,同是薛砚(血砚),想必你才是我父亲所说的有缘人,如今我把这砚台给你,你一定要善用于它,这是个亦正亦邪的东西,若有一身正气,就能将砚台的正气发挥到极致,反之,就将会沦为砚灵的奴隶。切记”
薛砚接过离羽手中的血砚,恭恭敬敬的将之收入锦盒,用布包起。
玄宗天道:“离羽,何不自己收了薛砚为徒?你也知道,我的造诣,远不如你,虽然你无心学习造砚调墨之术,但是你天赋秉异,自小跟在师父身边耳濡目染,光这一点,我就输你,薛砚日后的造诣,必然在你我之上,他根骨奇佳。不如我们二人都将毕生所学传于他,如何?”
离羽拂拂手掌,道:“正合我意。”
薛砚之前推辞一番,只说自己是负罪之人,一生都可能不见天日,只在雪山‘冰坳’之地不得出。
奈何离羽和玄宗天二人都说他非池中之物,正是离斐口中所说的血砚有缘之人,他便也就不再推辞。
收下血砚拜了师父,薛砚便辞了二人转回到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