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孤芳的神色很平静,她本就是寿元将尽之人,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她不明白的是,明明眼前有共同的敌人,为何庄鱼要在这个时间点偷袭。
“为什么?”她再次问道。
庄鱼双目通红,紧紧盯着孤芳,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老妖婆,你毁我阵纹,有问过我的意见么?”
“你根本不知道修为对于我意味着什么!我成为第十剑子的那一天,师尊已经决定将蔡瑶师妹许配给我,只要我能在百年内晋入断锁境,就可以和师妹完婚。”
“可你毁了我!”
“你毁了我的一生!”
庄鱼歇斯底里地嘶吼道。
“老妖婆,既然你不在意我的前程,不在意我的生死,那我又何必在意你的狗命!”
他本来有远大的前程,很有可能迎娶师妹,并继承第三殿殿主之位。
可现在的他心如死灰。
孤芳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庄鱼,神情很冷淡。
“没有人能够一直顺风顺水地修行下去。根基被毁又如何?当初我婴灵、灵府尽皆被毁,不一样修炼到了阴阳境?”
她看着庄鱼,想起了当初从剑冢里走出来的自己,也是这样万念俱灰,心存死志。
后来,掌教真人送了她一本瞎目剑谱,说是可以重塑根基。
靠着这本剑谱,她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重新开始修炼,最后甚至比很多同辈妖孽都要走得远。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修复根基上的隐患,导致寿命减半。
“跟我走吧,今日我护你回到宗门,你若真是大丈夫,就修炼到超过我的境界,我在地下等着你正面放肆一战。”
此言一出,青阁里的很多人都露出深思的表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或许孤芳是真的不想看到庄鱼沦为平庸。
“真是可笑,我杀了你,就算和你回了宗门,刑罚堂的长老也不会饶了我!”庄鱼此时已经对鸿剑宗萌生了恨意。
要不是为了所谓的宗门声誉,他也不会被废阵纹。
孤芳的神情依旧很平静:“我会为你求情,免去你的死罪,但你会被关在思过崖百年,百年之后,如果你能突破到断锁境,就可以成为自由之身。”
孤芳这一生都献给了宗门,若没有掌教真人以及诸多师长的提点,她早就自生自灭了。
她在庄鱼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于是动了恻隐之心。
比起自己,庄鱼的根基只是稍稍受损,只要恢复斗志,将来未必不能晋入阴阳境。
“回去?”庄鱼面目狰狞,笑道,“鸿剑宗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老鬼,毫无情分可讲。之前的我是第十剑子,人人敬仰,不敢冒犯,可现在我沦为庸人,师兄弟们恨不得立刻骑到我头上,你让我回去?回去受尽屈辱再含愤自尽么!”
这一席话让孤芳顿时哑口无言,她没想到庄鱼的心性如此之差。
当然,如果她刚才下手的时候不要那么武断,或许庄鱼心里会好受一点,也就不会酿成如今的恶果。
“既然如此,我不管你的死活了。”
孤芳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破窗而去,她要立刻赶回宗门,那里有她想要见上最后一面的人。
千玲儿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阻拦。
孤芳大概只剩下一剑的气力,但这一剑必定是她生平最辉煌的一剑。
千玲儿没有把握安然接下。
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
不和孤芳争斗,她的身份就不会暴露,千家也就不会陷入尴尬的处境。
“真是一出好戏啊。”
叶桓抚掌大笑,他没想到鸿剑宗派来的两个蠢货居然自相残杀了起来。
孤芳废了庄鱼,庄鱼杀了孤芳。
“你手上的黄符,刻录的应该是一位阴阳境巅峰剑修生平最为巅峰的一剑吧?”
庄鱼冷笑道:“是,这一剑有我师尊七成的实力。”
鸿剑宗第三殿殿主蔡小刀和青剑宗第四峰的峰主秦无命一样,都是合道境之下最出众的那一小撮人。
黄符刻录杀招,在人族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但在黄符上刻录阴阳境的杀招却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首先,符纸的材料必须是纯血龙皮,画符的墨水必须是龙凤之血加上释放杀招之人的精血。
而后,画符的人必须是一个精通符文阵势之道的阴阳境修士。
如此,方才有一成的几率绘制成功。
青剑宗上精于此道的唯有第十峰的峰主灵九夫人一人,所以很少有弟子身上携带了阴阳境的黄符。
就连叶桓也没有。
想不到庄鱼在鸿剑宗居然如此得宠,居然比叶桓这位剑主之子还富裕。
万幸的是,庄鱼这张黄符用在了自己人身上,而不是叶桓身上。
“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叶桓饶有兴致地问道。
庄鱼微微蹙眉,疑惑道:“你不杀了我?”
前途被毁,他早已心存死志,但叶桓似乎并不想杀他。
“为何杀你?你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而本公子从不欺凌可怜人。”
顿时,庄鱼沉默不语。
孤芳走了之后,他也冷静下来。
人嘛,好死不如赖活着,一腔热血冷下来之后,也就没那么想死了。
鸿剑宗肯定是回不去了,他杀了一尊阴阳境,就算是师尊也保不住他。
可去青剑宗,自然也是不行的,他对宗门还有情谊。
就在此时,叶桓突然传音道:“黄泉地府,是你最好的归宿。”
人族有很多势力,爪牙遍布五州。
它们在每一州的力量可能只相当于一个一流势力,但五股力量加起来,却并不比顶尖势力弱。
比如青阁花楼,比如黄泉地府。
黄泉地府是两个杀手组织,只认钱不认人。
以叶桓的身份早晚会引来这两个势力的杀手,九天纹、九元丹,每一样都是惊世骇俗的秘密。
所以,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杀手组织里安插一个眼线。
而以庄鱼的天赋,一定能成为黄泉地府的核心杀手。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一条不经意间埋下的眼线,会在某个意想不到之时救你一命。
“好,我去。”
庄鱼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桓一眼,转身下楼走出了青阁。
“这条命,我会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