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昆吃完豪华午膳心满意足,回到住处佩戴好破旧环首刀,决定乘坐驴车离开将军府逛逛。焦躁不安的蛊朴恰好要出门去请名医,蛊朴仗剑天涯时也是风流倜傥,因此对玉面小郎君刘昆不反感。蛊朴鲜衣怒马腰挂铜印黑绶,刘昆衣着朴素驾驶破旧驴车,在外人看来是车笠之交的两人却相谈甚欢。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李十针的医馆门口,不巧李十针夫妇在偏将军孙余府上诊治。蛊朴和偏将军孙余自然也认识,不过空手不好意思直接上门,于是赶到孙将军府邸外等候。闲来无事的蛊朴讲起宫城遇刺的事情,刘昆聆听时都冷汗直冒,这还是原先那位胆小怕事瞻前顾后的刘老三?
散朝后廷尉马湛专程登门拜访孙将军,廷尉马湛抓捕过不少将军入狱算是个灾星,加上礼品寒酸被闭门谢客的孙将军婉拒。廷尉马湛是先礼后兵战术,这次让南城县尉带上一群衙役来登门拜访。现在的南城县尉是马湛亲信,先前梁县丞因为监斩韩黎失职入狱,顺带南城县尉一起给蹲进去了。
廷尉马湛二三品将军都抓过,自然不把五品偏将军放眼里,可能是将军抓多所以就飘了。一群来势汹汹的衙役硬闯孙将军府邸,廷尉马湛头戴獬豸冠铁面无私,说明来意要见孙将军协助查案,獬豸是神话传说中的神兽,能分别曲直象征公正,獬豸冠通常是执法者所戴。
围观的吃瓜群众都以为是要抄家灭族,不少过往路人都围过去看热闹,自然包括两眼懵圈的蛊朴刘昆,身手极好的蛊朴帮刘昆一起挤到前排。衙役围出半圆形挡住吃瓜群众,廷尉马湛已经进入府邸。
蛊朴逮住一个衙役问道:“求盗,敢问这孙将军出什么事了。”
衙役和蛊朴年龄差不多大,是个结婚不久刚刚入职的衙役,看到蛊朴领口军衔就有点慌张。这位衙役一阵胆战心惊的回答:“司马还不知道吧,这位孙将军不配合调查宫城遇刺的大案,马廷尉早晨登门拜访还给赶出来了,这不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嘛。”
蛊朴听完满脸疑惑,连忙抓紧这位衙役接着问:“不会吧……本司马认识的孙将军爱兵如子,明明是那群刺客袭击孙将军呀。被刺客袭击算犯法吗?你们凭什么要抓孙将军!”
战战兢兢的衙役听罢,连忙摆手解释道:“哎呀,孙将军是否犯法被捕还很难说,这事得看马廷尉的意思,鄙人抓过的盗贼还没马廷尉抓过的将军多呢。”
刘昆愤愤不平道:“什么叫得看马廷尉的意思,这里还有没有王法?”
“妨碍执法给我拿下!”看见蛊朴凶神恶煞的揪住衙役,南城县尉转过身怒吼道。后方立刻冲出来两个衙役,手持绳索健步如飞的冲到蛊朴面前,但是没敢把绳索往上套。
“张散李事你俩没听见?”马县尉怒气冲冲的走来,然后就看清被衙役挡住的军衔和印绶。
马县尉中途忽然改变路线,一把抓住衣着朴素的刘昆道:“咱们县衙拿人,哪里轮到你这刁民唧唧歪歪!”
“去你女良的刁民,老子可是蔡阳县的廷篆官吏!”刘昆直接把马县尉给推开,从羊皮大衣里掏出铜印黄绶,在大官云集的京城显然没啥用。
“哎呦好大的官威哦,蔡阳县能管到京城里来?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马县尉阴阳怪气道。
“大宇律规定,廷尉要根据诏令才能逮捕、囚禁、审判比两千石以上的重臣。你们这是公报私仇滥用刑法!”刘昆不甘示弱道。
“额,马县尉这还抓吗?”张散和李事晃动绳索问道。
“妨碍执法给我拿下!”瞧见刘昆有理有据的神气模样,马县尉怒火中烧的吼道。
“这是滥用刑法!”刘昆猛然后退两步躲过绳索嚷嚷道。
张散李事冷笑道:“咱们拿人你居然还敢躲?今天就算是蔡阳县令亲自求情都没用。”
两人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刘昆已经无路可退要束手就擒。就在绳索要套上去时,蛊朴瞬间出剑收剑斩断绳索,类似居合术的瞬间拔刀斩。围观的吃瓜群众能听见收剑归鞘声,随后看见斩断的绳索随声掉落到地上。
好快的剑!剑刃距离两人脖颈很近才收回,张散李事连忙丢下手中绳索不停后退,慌乱的摸摸脖颈确定自己脑袋还在,竟然先后栽倒在地浑身颤抖!刚刚他俩无限接近死亡,清楚这位军司马剑术有多厉害。
“大胆!给本官绑下这廷篆押回县衙,死活不论!”马县尉狠狠瞪着蛊朴吼道,周围一群衙役都不敢轻举妄动。
“去你女良的死活不论,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狐假虎威滥用刑法,天理何在?王法何在?老子是建威将军的大表哥!来来来,一个个报上姓名,来试试看我这刀快不快!”刘昆抽出腰间那把破旧环首刀,这抽刀气势显然没啥威慑力。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咱马家世代通晓律令三代都是廷尉。大宇国礼仪律令皆藏于廷尉府,这五十多年都没挪过地方!”自豪的马县尉怒吼道。
“住口!谁教你这样满口胡话滥用刑法?还不赶紧退下!”廷尉马湛走出将军府训斥道,马县尉哼唧一声,狠狠瞪一眼刘昆才退下。
“滥用刑法你还有理啦!别说你这瘪犊子玩意,就是陛下亲临也要把条条框框说清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公贵族一样要罚金削爵。不怕死的来试试看!”刘昆用环首刀指着马县尉道,蛊少侠压根就劝不住发飙的玉面小郎君。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墨家还有何尊卑可言!智者作法而愚者制,贤者更礼而不孝者拘。”廷尉马湛显然不认同墨家的兼爱,智者制定律法愚蠢者被约束,贤能者根据时代变更礼仪,庸才拘泥原本礼仪。
“智者作法而愚者制,贤者更礼而不孝者拘。商鞅这段话已经过时,连坐酷刑只是战时之法,秦律禁止父子兄弟同室而居,凡民有二劳力以上都必须分居,独立编户相互监督检举,不许擅自迁居若不揭发就要十家连坐。严苛律法牢牢束缚全国劳动力,在当时可以保证粮绢税收和军队战斗力,天下统一继续用战时之法则二世亡。”刘昆显然不认同法家的严刑酷法。
“兼爱非攻才是迂腐吧。拘礼之人不足与言事,制法之人不足与论变。”廷尉马湛最烦墨家不切实际。不能够与拘泥旧礼的人去商讨大事,不能够与受制旧法的人去讨论变革。
“礼法以时而定,制令各顺其宜,兵甲器备各便其用。商鞅这样做为何会死?因为商鞅变法的核心是打破世袭贵族,商鞅自己却想成为世袭贵族,马县尉和商鞅又有何差异?一部律法本来就没有好坏,只要能因势导力顺应时代,团结百姓提高国力即可。”刘昆沉默片刻慢条斯理道。
“可曾在太学研习律法?”廷尉马湛有点欣慰,宇国太学开设过少量律令课程,必然会涉及到秦律与宇国禁书《商君书》。
“在太学研习四年后归乡为廷篆……”刘昆得意洋洋道,被蛊朴戳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本廷尉愿意举荐你为特科明法,报上籍贯姓名吧。”廷尉马湛对知晓律法的刘昆比较满意。
“大宇律规定,廷尉要根据诏令才能逮捕、囚禁、审判比两千石以上的重臣。你们这是公报私仇滥用刑法!”刘昆摇头质问道。
“本廷尉只是登门询问案发经过,并没有去逮捕、囚禁、审判孙将军,何况五品偏将军官秩也不足比两千石。”廷尉马湛登车离去远远喊道,马县尉哼唧一声带衙役们有序撤离。
廷尉马湛带人离去后,吃瓜群众才议论纷纷四散离去,蛊朴对口无遮拦的刘昆说明利害关系。蛊朴先前在广宁县衙救出药铺丘老板,然后捡到称心如意的漂亮媳妇,因为蛊朴有把握伸张正义并且全身而退。如果刘昆和马县尉打起来就会非常麻烦,好在廷尉马湛及时出现制止,不然刘昆要给将军府惹出麻烦。
刘昆挠挠头觉得确实很鲁莽,在高官云集的京城必须低调,不能给立足未稳的兄弟惹麻烦。蛊朴也不敢继续教训刘昆,看见李十针夫妇出府就迎上去,满脸诚恳的说明来意。李十针夫妇听闻病情颇为好奇,这种古怪病症确实罕见,于是同意前往建威将军府尝试医治。
蛊朴一行人打道回府,冤家路窄的看见马县尉带一群衙役,阴魂不散的堵在建威将军府外,马县尉匪夷所思的注视刘昆大大咧咧进将军府。难道这廷篆真的是将军大表哥?张散李事看见蛊朴就会本能的直冒冷汗,庆幸没把将军的大表哥给捆进县衙里。
廷尉马湛没有硬闯将军府,因为刘木仍很识趣的主动接见廷尉马湛。刘木仍交代案发经过和宫女彩璃如出一辙,依旧不愿意指认幕后主使,因为马廷尉未必敢继续查。马廷尉眉头紧锁离开将军府,这个案件该如何查呢?靠偏将军孙余指认中常侍张永明显势单力薄,刺客的环首刀是执金吾武库统一采购的,那批黑犀牛皮甲显然是私制品。
汉代中原还有不少犀牛,要追本溯源一路查过去要时间,显然现在应该先查禁流言蜚语。司隶校尉许慎派出去的探子效率很低,如同禁中尚书署的工作效率,没必要强迫宦官集团贼喊捉贼,廷尉马湛和京兆伊梁萧抓到一批造谣生事者,审完直接在马市口砍掉十来个,流言蜚语很快被高压手段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