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不朽的赤鲲浮在高台上,睥睨天下般俯视着广场上的众人,头上血红的双眼中泛着阴森的光芒,仿若幽深地府中燃起的一对鬼火。
“畜生,又跑出来撒野?”
柳弗宗外响起一声喝斥。那赤鲲似乎打了一个寒战,身子咻地一声慌忙转去,遥望着柳树林……
这时,一道黄光从柳树林冲天而起,直直地向着柳弗宗广场上射来。
不过呼吸之间,一只水桶大的葫芦出现在了众人上空。有人大呼着:“这是胡长老的柳心葫芦……”
那赤鲲仿佛遇到了十分可怕的事情,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音“呀——”身子再转就要逃走。
却听“咣”的一声,好像粗木杵撞在了铜钟上,铜钟被撞得飞荡。那赤鲲挨了葫芦的狠狠一击,数丈长的身子被撞得向着大殿的方向横移了十多丈远。而高台的上空,此时悬浮着一个葫芦,通体发着黄光,如风中的不熄的蜡烛般轻轻摇曳着。
一团浓郁的血雾从柳弗大殿中翻滚而出,带着一股滔滔的怒气,瞬间幻化扩大包裹住赤鲲。
与此同时,田不朽那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大殿传出:“胡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
胡道爷那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开口时犹在广场东端,几字出口后,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胡长老那消瘦的身子出现在了高台上空的葫芦之上。
胡道爷面对着柳弗大殿盘膝端坐在葫芦上,一身干净的旧道袍飘然垂落,随着轻风微微飘动。
他目光直视着柳弗大殿,平常时时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之情已然不见,竟罕见的露出一副庄严郑重的样子。
“你问我是什么意思?道爷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右手食指遥指大殿,似乎在点着田不朽的鼻子,厉声喝道:“田老二,道爷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没事别把你的那条臭鱼拿出来吓唬人!平时不听道爷的,道爷也不和你计较了。可是,道爷的宝贝徒儿在台上和你孙子在比试呢,你还拿出来吓唬他?你偏袒自己的孙子也偏袒的太明目张胆了吧?”
“你……”
“你什么你?道爷我是打不过你,但是捏扁你的那条臭鱼,比捏死一只臭虫也难不到哪里去。不信的话,你再把它放出来试试!”
胡道爷的话音刚落,包裹住赤鲲的那团血雾开始如海中巨浪般翻滚起来,赤鲲背上的三片血鳍在血雾中,泛着幽光时隐时现。
“二位长老请息怒!先让两位师侄将这场比试进行完了再说如何?”柳茁开口平声说道。
田不朽重重的哼了一声,血雾包裹着赤鲲遁入了大殿。
“乖徒儿,把道爷我所传授给你的,全部使出来,狠狠的揍这个龟孙子一顿!不要怕,有道爷我给你撑腰!”
胡道爷恢复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脸上挂着嘻哈的笑容,冲着莫孤喊道。
莫孤没有回答他,看着躺在台下的刘柳,沉声说道:“帮我照顾一下刘柳。”
胡道爷闻言一愣,望向地面,这才发现躺在柳月兮身后的刘柳。
此时的刘柳,一身青布短褐破烂成条,露出的片片皮肤上,处处青紫。胸口和小腹处,各烂出一个头大的破洞,胸口印着一个一掌五指的掌印,深深的凹陷下去,其两侧的肋骨恐怕全部碎断无数了。腹部高高鼓起,一个拳头印鲜明的印在他的肚脐下,其中拇指正正的按在肚脐上。
两臂和两腿犹如无骨,折成四种不同的奇异姿势,披散的头发遮盖着面部,猛一看去,怕是谁也看不出这摊在地上的竟是一个人!
胡道爷挥手间,将刘柳的身子虚空托起,骂骂咧咧的带着刘柳穿过人群离开了。
莫孤心里一片黯然,即便胡道爷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却也如他所不忿怒骂的那样,不过是因为刘柳是他交代过照顾自己的,如今有人打伤刘柳便是扫了他的面子。
……
此时,田贵宇出声打断了莫孤的沉思:“别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了。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见莫孤目光阴冷的看着自己,他接着说道:“别说我欺负你。给你一个机会,我站在这里不动,任你攻击十次。十招之内若能逼得我动弹半步就算你胜了,否则就承受我的怒火吧。”
莫孤沉默的点点头,算作答应。右手紧握本命木,抬起指向田贵宇,左手掐动,青光一闪印契成形,瞬间打入本命木中。口中低喝一声:“轻风落叶——”
本命木尖端刹那间射出五道绿光,绿光方一接触到空气,疯狂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幻化成五片细长尖利的柳叶,如五把泛着森寒厉芒的锋刃,横做一排,快若闪电的射向田贵宇。
五片柳叶瞬间射到田贵宇的胸口处,他冷哼一声,也不见任何动作,口中不过吐出一个“破”字,那击打在自己胸口的五片柳叶,如同冰块撞在石头上,“乒”的一声碎成无数块。
“第一招……”田贵宇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竖起一根食指,淡淡说道。
莫孤左手再次连续打出二十道印契,本命木通体发出耀眼绿芒,百片柳叶旋转着激射而出,漫天铺地犹如蝗虫,更有数十片斜着飞到田贵宇的上空,又径自垂直栽下……
田贵宇依然面含微笑,抬起右手轻轻一挥,一股厉风自他五指间瞬间生成。厉风瞬间幻化为一条狂蟒,昂头冲向上空的数十片柳叶,一触过后,又绕着田贵宇的身子,上下左右的翻腾游行。
“乒乒乒……”的声音不绝于耳,眨眼间百片柳叶碎成无数,又消散在灵气中。
“第二招!”
食指和中指并立,田贵宇依然语气平淡的说道。
莫孤眼中光芒一闪,深吸一口气,左手打出数道印契,神农秘术带着暖暖的柔和,施展到自己的身上。
体会着神农秘术带来的温暖舒爽的感觉,数十道印契转眼完成,不等本命木射出柳叶,左手再次掐动起来。
“用来用去都是这一招?你难道就只会这一招吗?”田贵宇似乎很是郁闷的摇着头,无奈叹息道。
莫孤没有说话,无声中连续打出八次数十道的印契。
“我该算你这是一招还是八招呢?”田贵宇言语间,千片柳叶几乎同时幻化而成,如同一面巨大的绿色盾牌,上面带着千点锋刃,气势逼人的向着他迎面袭来。
“一招还是八招,其实都一样!去吧……”
田贵宇右手成刀,抬起后向着莫孤虚空劈下。在他身周翻腾的狂蟒昂头发出一声怒吼,直接冲到空中,轰鸣声中幻化成一团旋风。
旋风径直落到田贵宇身前,如同一座垂直竖立的星云般极速旋转着。也不知是柳叶主动袭来,还是旋风将柳叶吸引过来,千片柳叶伴着旋风“呼呼”的风声,乒乒破碎,消散。
“第几招?要不要继续让你攻击?”
田贵宇出声问道,声音因旋风而听起来有些缥缈。
莫孤默然。心里充满着无奈,不甘,还有一分的黯然。诚如田贵宇所说,自己只会这一招轻风落叶,面对着实力,修为以及体内元力都远超自己的对手,无论多少招其实都一样。
就像田贵宇这样,站着任由自己去攻击,最后的结果恐怕都是自己的元力最先告竭而落败。
沉默片刻,莫孤摇了摇头,道:“有区别吗?”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悲。
田贵宇呵呵一笑,挥手间旋风消失,声音倏然变冷,“既然如此,那就接我一招吧。我只出一招,若你抗得过桥,依然算你胜出。”
他双手迅速掐动起来,十道印契毫无间断的接连打出,瞬间射入高台四周的红色水幕。
原本静静荡着水波的水幕,突然间剧烈的涌动起来,从底下升起一圈接着一圈,向上涌起的波浪。
第一圈波浪涌到水幕顶部便停住,如一条血红色的长蛇蜿蜒缠绕在水幕上。后面的数圈波浪接连涌来,第二圈撞在第一圈上,撞得水幕一震,便瞬间融成一圈。第三圈,第四圈……又陆续的撞了上来。
“轰”的一声巨响,已经融为一圈的波浪自水幕上仿佛脱困而出,变成一个巨大的血色水环,旋转着射上空中。而水幕再也承受不住波浪撞击后产生的震动,轰然倒塌,化作片片泛着红色光芒的碎片,向着四周飞射。
众多弟子惊得乱成一团,却见水幕碎片在空中飞射中,竟化作点点灵气,消散在了空中,并未伤及一人。
半空中的血色水环兀自旋转,发出血红的光芒,将白茫云雾遮天的柳弗大阵映照的一片通红。
风声大作发出呜呜的响声,如同一头野兽的低吼,绵长而凄异,令人心烦意乱。
天色为之一暗,柳弗大阵瞬间云雾翻滚,似乎被血色水环吸引,拧成一柱疯狂的倾泻而下,如同一片瀑布,涌入血环中。
田贵宇凝视着莫孤,口中森冷地说道:“让你见识一下,我迈入凤者境后方才修炼出的这招道法——”
双手再次掐出一个印契,大喝道:“化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