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玢觉得自己十五岁那年第一次上阵杀敌时,都没有现在来的窘迫。先前那一吻是自己情到深处时的情不自禁,那就已用尽了自己的勇气,现下说的‘再一次’是自己想的那般吗?
见严玢仍愣住不动,薛泠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衣襟向下拽,踮起脚仰着头吻了上去。
和刚刚的感觉一样,又有些许微妙的不同。薛泠闭上眼睛不去看严玢那瞪大的双眼。
这个姿势却不怎么稳定,薛泠觉得保持的累,稍稍松劲就冲一旁倒去。连带着严玢踉跄几步退到了河边。河水涌起打湿了两人的衣角,只因严玢着的白衣,那印子看起来更加明显。
薛泠松开拉着他衣襟的手,站直笑了起来,又抿了抿嘴,似是在回味刚才。
这小动作看得严玢老脸一红,小声说:“衣服脏了,先回去换衣服吧。”
薛泠心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再为难他,嗯了一声老实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往日里偷看那些不正经的话本子时,里面讲到女子与男子亲吻时会把口脂吻的满面都是。薛泠看着严玢白净的侧脸,不由有些遗憾。自己眼下不仅是男装,从宫里出来时嫌麻烦就没带什么胭脂口脂。
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眼下这样不施粉黛,真的好看吗?薛泠不经在意起自己现在的样貌。还好临秋不在,没能把她又抹成那糙汉的样貌。不然…薛泠甩了甩脑中那画面,着实太过恐怖。
两人刚准备回住处时,阿奕驾马火急火燎的赶来。下马一脸愁容的叫了声大人,又看了薛泠一眼。
见他有话说的样子,薛泠刚准备上马车回避,严玢却拉住她的手。
“你说。”没有半丝要薛泠回避的意思。
阿奕见状便开口道:“姜文忠死了。“
薛泠感到严玢拉着她的手一紧,“怎么死的?”
“发现时是舌头断了流血过多而亡,可是后来在他昨天晚饭用的碗里发现了毒药。”
“审讯室的人呢?不是之前便吩咐了一日不间断的看住了吗?”
“两个死了,一个昏迷现在还未醒。”
严玢不语,姜文忠是绝对不会自尽的,开始抓捕时并没刻意隐瞒,那有心人得知便也不奇怪。
“供词后来还有再补充过吗?”
阿奕摇摇头。
“你先回去,看好那个昏迷的。”严玢示意阿奕先回去,并没有一起走的意思。
阿奕得了令转身又离开。
“你不回去看看真的没问题吗?”薛泠见严玢也跟着她上了马车问道。
他摇了摇头,“现在我回去也于事无补。”
“你知道是谁做的。”薛泠看着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严玢也看向她,握住她的手,沉思片刻开口道:“你可知林相?”
薛泠自然知道林相是谁。林孝,先帝在位时的右相,掌管三司。薛泠还小的时候,那时薛父还不尚未拜相,林右相便是当时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只是前几年似乎已经隐退了。
“这和林相有关?可他不是已经辞官了么?”林相在朝呼风唤雨最风光的几年薛泠不过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自然没什么太多印象。她记得林相辞官一事还是因为那日阿爹回府后,薛泠头一次见到阿爹那副阴沉不定的表情。
薛相几年后提为左相,而右相辞官后先帝便没有再提,右相之位至今空设。
“林孝辞官,不过是以退为进的手段罢了。先帝在时,虽不爱理朝政,但不代表能容忍他人手伸的太长。”严玢冷笑,“所以在处理过一些武官的几年后,也就对林孝下手了。可林孝是个聪明人,在先帝动手前就主动辞了官回了老家。”
严玢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他可不是能轻易置权利于身外之人,林孝门生众多,即使先帝最后进行了大清扫,如今各部仍有不少林孝的门生。”
薛泠从前从没在阿爹口中听过关于林孝的事,“那他为何又来插手泾州的事?”
“他插手的又何尝只是泾州一事。”严玢叹了口气,“其实自从先帝去后,他的动作便不断。只怕那金矿,若不是你发现最后很可能就进了他的口袋。”
永历帝当初提拔严玢时,不仅因为边关和心里的愧疚,更因为他发现林孝当时的势力已有超出掌控的趋势。而严玢自小养在宫中,于情于理都是一把双刃刀。提拔严玢,架空林孝手下的校尉之职,也同时在警告林孝,他永历帝才是郯朝真正做主的君王。
虽不知林孝是怎么得知泾州地区有金矿的,可一旦这金子到了他手里,后果便不堪设想。
“那他,也同你一样想法?”薛泠试探的问到。
严玢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一样是指谋逆的心思,待反应过来严玢搂住薛泠,将头靠在她肩上,“我说了,那事是我鲁莽了,以后都不再想了。我以后,只要你。”
薛泠一颤,她虽年纪不大,可见过的那些事却不少,这世间男人的话能信几分?靠在女人身边时说出的话又能信几分?
理智告诉她,一分都不能信。
可是这不是别人,这是严玢啊,是她的玉郎。即使薛泠再不敢相信自己的魅力大得过万里江山,可她仍是应了一声。
她想,就再信这个人一次。若是再骗她……
薛泠将头靠在严玢的头顶,那她就是拼了命也要叫他断子绝孙坐不稳这江山。
“所以,林孝是真的所图不小?”
严玢嗯了声,“至少看起来是。你可觉得入宫后批阅的那些奏折甚无趣?”
薛泠开始还以为是国丧期间各地不报大事,可是后来几个月的内容与先前却没什么区别。
“陛下身体不佳的事,林孝也知道。而朝中他那些门生几乎各个都是他的好帮手,更是想尽办法为陛下‘分忧’呢。”严玢说这话时语气充满了不屑。
薛泠却没挑开问他为什么原来不和她说这些把她当猴耍,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活得更愉快。
合着自己费劲心思打理了那么久的东西,不过都是别人随意呈上来的无用之物。薛泠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阿爹知不知道?薛泠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阿爹究竟是觉得自己真的能帮衬李劭才默许自己进宫,还是为了阿娘的遗愿才在即使知道自己进去不过是另一个吉祥物的情况下默许进宫的呢?
薛泠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你说,我父亲当初为什么同意叫我入宫?”
严玢不懂她怎么突然又提到这个话题,只是感受她情绪不佳,亲了亲她的眉间,“那是先帝的遗旨,薛相也拦不住的。阿泠,别想了,那些事已经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向你保证,不论之后的路在艰难,我都会陪你走出来。”
薛泠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她很喜欢闻着严玢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檀香味总是能有安抚情绪的作用。
是她想左了,再怎么样也是爱护了她十几年的阿爹。
她用手指挠了挠严玢的掌心,对他露出一抹释怀的笑。
她要和严玢,一起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