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宫墙三重,南拥秦淮、北倚后湖、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真乃龙兴之地。
此时正是热闹时节,南渡狼狈已被安逸冲淡。秦淮河畔,车水马龙,叫卖吆喝,甚是热闹!河中游船穿梭而过,多是富家公子,吟诗赏景,好不自在!
船上有一男子,穿着考究,却是眉头紧锁,一路看尽秦淮风景,不由叹息一声:“北境冰雪未融,江南繁花一片。”
“春风自南向北,中原必归王土。”
男子寻声望去,只见邻近船上有一俊俏公子,身着素白长袍,面露笑容。男子拱手道:“敢问公子是何人?”
那公子笑道:“在下司马绍,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男子一听慌忙又行了一礼:“原来是晋王世子,在下温峤,现为刘司空左长史。”
“哦?”司马绍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随后笑道:“久闻大名,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你我二人小酌一番?”
温峤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二人寻得岸上一间酒馆,分别落座,司马绍给温峤斟满酒,笑道:“温兄与刘司空北拒胡贼,功莫大焉!”
“世子谬赞了!刘司空处晋室式微之日,而能鸣剑从王,收复失地,自然有功。我温峤却不敢贪功!”
“温兄莫要自谦了,不知温兄此行有何目的?”
温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顿了顿道:“劝进!”
司马绍持筷明显抖了一下,随后便神色如常,夹起盘中酒菜,笑道:“父王无心称帝!”
大花右手抖着扇子,沉声看着北方!
斗米在一旁说道:“天子又如何?命不由己。皇帝也是苦命,荣登九五却又命落平阳。”
大花摇摇头道:“乱世皇帝,本就是朝不保夕,可天下何曾缺过皇帝!”
韩末百无聊赖,看着远处的二人,一个英俊挺拔,一个矮小丑陋,对比明显。不过二人都面朝北方,脸色深沉。
“他们怎么了?不似平常那般互骂打闹了?”韩末转头看着发呆的寒霜。
寒霜眼也没抬,淡淡说道:“听说你们的皇帝被匈奴人杀了。”
韩末脸色一窒,渐渐阴沉起来。韩烈为避北方战乱南渡建康,时常提及北方战事,韩末耳濡目染,以致此时竟有些难过。
寒霜没有听到韩末接话,抬眼去看韩末,只见韩末双眼微红,竟有恸哭之势。寒霜撇了撇嘴,嘟囔道:“爱哭鬼!”
听到寒霜的话,韩末急忙揉揉眼睛,也抬眼看着北方。
天要变了。
“瑛儿,要变天了!”许旌阳望着北方叹息一声。
丑瑛望了望天空,只见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笑道:“师父又在说笑,此时天气甚好呢!怎么会变天?”
许旌阳无奈的摇摇头:“咱们进不了建康城了。”
丑瑛眨了眨大眼睛,疑惑道:“为什么?”
“此事只能顺天而行,逆天行事终究害人害己!”
说罢,右手从后背一抽,一把长剑已在手上,剑身血红,映着日光,却泛着阵阵阴森之意。
“惊鸿一瞥,摄人魂魄。真是一把邪剑,竟能扰乱我的心智。”
丑瑛望着血剑,嘟起嘴道:“鸿儿很有灵性,怎么会是一把邪剑?”
许旌阳转头冲丑瑛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柔声说道:“瑛儿,哪日我若不在了,你一定要守护好这把剑。”
丑瑛不知道许旌阳此话何意,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天亡大晋啊!”
首座一位中年人,泪流满面,不断用长袖拭泪,恸哭不止。
座下几人急忙行礼相劝,哭了一个时辰,中年人方才稳定情绪,问道:“众位都是晋之肱骨之臣,如今天子为匈奴所害,该如何应对?”
王导转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兄长王敦,王敦也抬头看向他,二人眼神交流一番,王导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天生众民,为其立君,管理百姓。如今胡贼肆虐北境,晋之存亡之际,百姓皆盼贤能者救民于水火。还请您荣登九五,我等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臣随声附议,大呼陛下。
中年人正是琅琊王司马睿,看到众臣异口同声劝说自己称帝。猛然站起,大喝一声:“你们们是何居心?想害我不成?”
等了半晌,司马睿见众臣不答,又摇头道:“我是罪人啊,本应为国死节,以雪天下之耻,如今苟活于世,众卿还要逼我?”
众臣听罢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王导上前一步,行礼道:“如果殿下不愿称帝,请殿下依照魏、晋旧例自封晋王。”
王敦立马心领神会,也上前附议。
司马睿看了二人一眼,瘫坐在榻上,顺势长叹一声,说道:“罢了,我愿为晋王。”
众臣听罢纷纷行礼。
天真是变了!
湖心小筑,亭台楼阁。
司马绍端起酒杯自饮一杯,对旁边的温峤说道:“父王还是不愿称帝。”
温峤轻轻一笑道:“刘司空已经上书劝进,国不可无君,能为君者,晋王当仁不让。”
“哈哈哈!那就多谢温兄了。”司马绍斟了一杯酒,对左右说道:“为何不见宋祎姑娘?”
下人回道:“宋祎姑娘已被王大将军邀去了。”
司马绍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转头问温峤:“温兄觉得王大将军为人如何?”
温峤自饮一杯,淡淡说道:“巨君、孟德之流也。”
“此人终成祸患。”司马绍一仰头又饮一杯。
韩末众人又行了数日,终是到了建康,一别数月,此时风景正好。
众人穿过集市街道,拐入僻静小路,行不多时,便出现一间酒楼,中间牌匾写着“望北”二字,韩末神色欣喜,转头对斗米等人说道:“前面便是我家。”
韩末再也耐不住心中欣喜,向前跑去,跑了几步却发现不对,往常这个时候,门前早已车马众多,食客络绎不绝。
望北楼大门敞开,韩末一步跨进喊了一声:“阿爹!”无人应答,大堂却是桌仰椅翻,一片狼藉。韩末预感不妙,向内庭跑去,竟然空无一人,却有许多血迹。韩末心中一惊,大呼起来:“阿爹!”急急奔向韩烈居所,只见屋中卧着一个人,正是韩烈。韩末疾跑过去,只见韩烈浑身是血半睁着双眼,已然快要不行了。韩末带着哭腔大叫一声:“阿爹!”
斗米等人闻声赶来,看到这般景象也是吃了一惊。韩末冲着大花喊道:“快救我爹!”话音未落,韩烈好似回光返照,伸手抓住韩末的手臂,有气无力地说道:“末儿,快走!离开建康。”这一声之后,仿佛用尽全身气力,随即手掌一松,已无半点生气。
韩末双眼通红,冲着大花吼道:“快救我爹!”大花俯下身子,试了韩烈鼻息,摇了摇头,沉沉说道:“我也无能为力。”
韩末大吼一声,怒道:“你们不是神仙吗?不是会法术吗?连个人都救不活!”
大花想要开口,眉头突然一皱:“不好,有埋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