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的夜晚,郯县的西城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两千余名士卒悄咪咪的溜出郯县,向着平原而去。
郯县内,李觉看着眼前言墨交代好的乡里乡邻,掌心内不觉渗出些许汗水。
言墨临走前与他道:“这些乡里相邻都是我找来的,不多,但也有千余人众,到时候你们只需要在襄贲县外擂鼓呐喊即可,襄贲县内军卒定不敢主动出击,你们也不必攻城,只需一柱香的时间,你们便可撤军。你可切莫出了差错,要不然这千余百姓的性命都是要交代在襄贲城外,我会给你留下百人,你不需多做什么,只需弓箭远射便可。你可记住了?”
李觉吞了口唾沫,看着兴奋的乡亲们,倍感压力,还有五个时辰,便是他们攻城的时间。
郯县所进行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之中完成,郯县外的斥候们竟是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时间缓缓而逝,一抹朝霞终是洒在了郯县之内。
不久后,襄贲县之外,李觉手脚发软的站立在战鼓之前,一声声震天动地的鼓响直入襄贲县城头的守军之耳。
刹那间,襄贲县上下乱了套,襄贲县的县令更是猛地跳将起来,来到了城头之上,迎面而来,便是密集的箭矢,这县令好不狼狈,抱头鼠窜,连声叫道:“来人!快来人啊!去!快去通知容丘、朐县和下邳县三县,郯县内窝着的那帮人来攻城了!快!快马加鞭!”
不多时,襄贲县的一处城门打开,三匹快马奔出,但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李觉的双目。
李觉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只消再等上盏茶功夫,他便可以率军撤退了。
襄贲县离容丘和下邳县不不远,不过数十里地,报信不过只消一个时辰的功夫。彼时,李觉已是带着一众百姓向着郯县退去。
而收到求援信的容丘县县令和下邳县县令却是毫不含糊。
容丘县县令极为果决,喝道:“城中兵马兵分两路,一半前去支援襄贲县的兄弟们,另一半去断了那帮贼人的退路!快!此时不可拖沓!”
下邳县内,下邳县的县令拥兵五千,出兵倒也是颇有秩序,道:“李坡,你率一千人马前去支援襄贲县,敌寇两千余众,襄贲县内不过五百将士,不过容丘县内有精卒一千五百人,就算贼寇两千众,但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攻破襄贲县,你率军前去汇合,击溃贼寇。梁秋,你率一千五百人马,断了贼寇后路,只要他们被包围,我们兵力远胜于他们,更何况这群人不过是一群乡野老农罢了,务必做到一举歼灭!”
李坡与梁秋皆是抱拳跪地道:“遵命!”说罢,转身率军离去。
下邳城外,言墨等人看着下邳城大开的城门和从中行出的众多军士,皆是分外激动,段无成和杨超都是一脸倾佩的看向一旁一副胸有成竹的言墨。
段无成站起身,信心满满的道:“走!拿下下邳县!”
言墨一把拉住他,道:“不急着一时,再等上一柱香,等下邳县的援军走远之后,我们再出去,下邳县乃交通要地,里面必然都是精锐士卒,见到我们这帮杂兵,定然是不屑于守城的,我料定他会出来与我们决斗,所以我们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
段无成与杨超都是点了点头,杨超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如果真真正正的两军对垒的话,我们无疑是差上他们一截的,这可如何是好?”
言墨笑了笑,道:“我自有办法,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到时候你们看着便是了。”
一柱香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众人皆是耐着性子等着那援兵走远。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言墨丝毫不拖沓,一骑当先,冲了出去,身后战鼓声响,千百将士追随杀出。
下邳县城头之上,守城的士卒都是被突如其来的战鼓声吓了一跳,连忙禀报县令,那县令倒也是不慌不忙的走上城头,看着城下乌压压的兵马,不禁面露疑色,尔后高声喝问道:“来将何人?可敢留个姓名?”
言墨勒住马,回道:“楚君上将军言墨在此!特来取尔等性命!还不快快出城受死?”
那下邳县令眉头一皱,心中也是一惊:“竟是楚军?可楚军合该向西进,又怎会南下攻下邳?虽说下邳乃是兵家重地,如此大费周折倒是不合情理。”那县令苦思冥想半天,才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下邳乃是东海郡有名的粮仓,良田万亩,自是不愁粮草问题,现如今楚军声势浩大,恐怕不过是空有其表,实则外强中干,甚至连行军的粮草都无法供求,才被迫南下取下邳,已补充军用。
那县令如此一想,不禁喜上眉梢,看着城外不过两千余人的军队,唤来一斥候,道:“你将此书信加急送往咸阳,切莫不可怠慢,若是贻误战机,那你便是万死难辞!”
那斥候一个激灵,接过竹简,头也不回地跳上一匹快马离去。
那竹简写道:“禀陛下,下邳城外突现楚军,本是不合情理,臣料其粮草供应不全,才出此下策分兵取各地粮仓以补充军需,由此可见,楚军虽声势浩大,不过也只是外强中干,不若趁此击之,若是待秋收结束,楚军想必已然休养生息,再取之恐怕是难上加难。”此时城下的言墨却是不知道,自己来取下邳的胆大之举,竟是加速了陈胜吴广这支极具历史意义的起义军的败亡。
下邳城城头,守军无措的看着县令,问道:“大人,我们方才才派出两千五百援军,现如今城内所剩兵马不过三千,可该如何是好啊!”
那县令不屑的看着城下的军队,道:“你在怕什么?城下兵卒不过两千之数,楚军现在虽声势浩大,不过也只是一群虾兵蟹将罢了,如此慌张,有失我大秦颜面!来!开城门!本县令今日便要亲自迎敌,我倒是要看看!这楚军到底有甚么过人之处!竟然在我大秦境内犹入无人之境!”说罢,提枪上马,身披一副亮银甲,好不威风。
下邳城城门缓缓打开,一众兵马拥着县令而出,严整的军队让言墨不禁蹙起黛眉,她虽然是料想过下邳城内多为精卒,但没想到竟然如此军容肃正,恐怕是今日有一番苦头吃了。
那县令本是秦国名将之后,武艺高强,胆略过人,唤作秦且,奈何生的不是时候,错过了始皇的盛世,在这昏庸二世当政时得不到重任,虽有一颗忠贞报国知心,却是无处舒展一身本事。如今言墨这一行人撞上了他的枪口,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摆好阵势,秦且独自驱马行出行列,高喝道:“可敢决战否!”
言墨嘴角一勾,也是轻磕马肚,准备向前,一旁的段无成与杨超一惊,连忙要去拦她,言墨无奈道:“本是两军将军之事,更何况论武艺,我不惧他。”说罢,也不顾阻拦,驱马向前。
秦且见出来的好似一娇俏书生,细胳膊细腿细柳腰,一阵风吹过都怕是要折了她的要,也不客气,大笑道:“莫不是楚军无人?竟派着无用书生与我对决!哈哈哈哈!”
言墨也不在意,抽出腰间宝剑,淡漠道:“无用与否,还要试试才是知道。”说罢,一踩马蹬,直取秦且。
秦且虽是面上看上去轻挑,不过真见到言墨冲杀而来却也是丝毫不敢怠慢,手中亮银枪挑起数朵枪花。
刀马相错,两人已是战了数合,秦且大笑道:“好剑法,是在下小瞧阁下了!”
言墨有些轻喘的道:“谬赞了,阁下好枪法!只可惜只能屈身于下邳如此小县,难以施展报复,如此壮志倒也是可惜了。”
秦且剑眉倒竖,冷声道:“忠心报国,我所愿也!”说罢,再度杀向言墨,这一次,枪法更为凌厉。
言墨好一阵招架,看的段无成等人都是背生冷汗。
言墨不着痕迹的擦去手臂上被亮银枪所擦出的一条血痕,她不擅使马上兵器,除却剑与弓,无一精通,也因此吃得大亏。
言墨不放弃,喝道:“将军精忠报国,所做为何?”
秦且理所当然的答道:“国运兴隆,百姓安康,民生兴旺,武运昌隆,如此而已!”
言墨喝问道:“既然如此,我问阁下,现如今,国运兴隆否?百姓安康佛?民生兴旺否?武运昌隆否?”
秦且哑口无言,言墨接着道:“阁下且看这天下,且看我身后,国运何谓之兴隆?宦官当政,皇帝不理朝政,百官指鹿为马,是以天下无忠臣否?否也!是朝政不理,皇帝昏庸!百姓何谓之安康?是饥色满面,妻离子散,家无男丁以兴劳?我觉并非如此,当是阖家欢乐,民不愁其粮!武运何谓之昌隆?难不成可是名将惨死,忠臣倒戈?”
秦且默不作声,良久,道:“你们楚军又当如何?无非一众草寇,所谓不过揭竿为旗,所过之处看似百姓欢愉,不过到头来还是民不聊生罢了!”
言墨笑了,她扬着嘴角道:“我并非楚军,我等乃是你所围剿之军。”
秦且闻言一震,面露惊色,看向言墨,他没有想到,言墨一行人竟然能够悄无声息的摸到下邳城外,更没想到,他们堪堪两千人竟然胆敢攻打下邳城!不知该是说他们胆大包天,还是该说他们奇思妙想。
秦且被言墨说的不无心动,他本就对当朝皇帝有所抱怨,自己的本事,统领数万军卒绝不为过,却是屈身于下邳如此小县,虽说下邳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是聚集了东海郡小半的朝廷兵马,但他终究是有些不服气的。更何况秦且的父亲本是为始皇嬴政出生入死,但到最后,非但没有落着个好功果,甚至是被杀了头,好在父亲做事谨慎,没让得始皇找到由头诛灭九族。
想到此,一股怨气自心头涌起,秦且看着不远处明眉皓目的言墨,道:“我暂且难以拿定主意,不过阁下想必现在无处可去,不若来我这下邳,正好让我在思量一会儿。”
言墨黛眉轻挑,秦且此话说的客气,可若是他们真进了下邳城,恐怕有些东西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言墨身后,段无成等人也是听清了这番话,面上都是有些不好看,这不是明摆着请君入瓮,可真当他们是无头无脑之人!
良久,言墨开口道:“好!我便随你入城!”
段无成等人闻言皆是一惊,惊恐的看向言墨,言墨轻轻摇了摇头,她心中自有思量,做出一个安抚的表情,让段无成等人安心,但他们又如何安的下心来。若真进了下邳,无疑已是入狼穴,探虎巢,那可真是度生死于身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