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着眼睛看向说话的人,无奈实在是视力有限,没能看清说话人的具体长相。
王勇听到这句话后,笑着骂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我,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说:“你别介意,就是一帮子爱瞎起哄的。”
“没事儿。”我笑了一下,说:“朋友嘛,不说不笑不热闹。”
王勇听我这么说,就没再多说什么,转头朝着中间的亭子走去。
“好,给大家介绍一下。”站在亭子里,王勇指着我对着他那一桌子的朋友笑着说:“这位是我的老同学,也是我的老班长,更是我王勇从小到大的朋友。”
王勇的话音刚落,一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瘦高个男人就嘻嘻的笑了一声,说:“哎,我说王总,你这介绍嘛就好好的跟我们介绍,光是整这么一大堆的名头,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告诉我们咱这老班长到底叫什么啊?”
听这个声音,我知道,他应该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了,这让我不觉得的多看了他两眼。
瘦高个男人的话一说完,围坐在桌前的一帮子人就开始跟着起哄。这起哄声一起,瘦高个男人倒是不说话了。他看到我在盯着他看,就对着我笑了一下,我愣了一下,对着他点了一下头。
“来来,先别起哄,赶快让个位置让人坐下。”王勇抬手做了一个按掌的动作,他说:“这好不容易把人请来了,不能让我这老班长就这么的站着吧。”
不等王勇把话说完,坐在我旁边的一个看起来眉清目秀、只有二十来岁的男孩已经站起身来,给我让出了一把椅子来。
我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男孩,又看了一眼王勇,王勇对着我点头示意了一下,我这才对着男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在男孩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王勇在我左手边的一把空椅子上坐下,他笑着拿过来一个干净的纸杯放到我的面前,倒了满满的一杯啤酒,接着,他放下酒瓶,说道:“我这个老班长的名字我就不跟你们了,现在倒是得跟她介绍一下你们。”
说完,王勇看了我一眼,从他的左手边开始介绍。
“这位是我们的老大哥,姓阚。”
我对着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肥胖男人笑了一下,没想到他对着我笑了一下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对我说:“班长你好,我叫阚交。”
我连忙伸出右手跟他握了一下,笑着说:“阚大哥好。”
阚交笑了一下,又对着我点了一下头。
王勇接着往下介绍,指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三十多岁男人笑着说:“这位姓孔,我们都叫他孔二哥。”
我主动伸出右手,和这位孔二哥握了一下手说:“你好。”
孔二哥用力的握了一下我的手后,又放开,并对着我点头示意了一下。
“这是老三。”王勇又指着一个满脸苦相的三十来岁蜡黄面皮的男人说:“姓洪,叫洪力,我们平时都叫他力哥。”
“力哥好。”
因为离的太远,我只好把握手改为了点头礼。
洪力对着我笑了一下,不过搭配着他的面相来看,这笑怎么看怎么像是苦笑。
“老四,秦时原。”
王勇的话音刚落,带着一些胭脂气的秦时原就极为妩媚的对着我笑了一下,尖着嗓子说:“班长,你叫我阿原就好了。”
看着秦时原,我不由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感叹自己连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也比不上,他那一脸精致又不过露痕迹的妆容,让人看来是很舒服的,可是我这憋了半天的劲,那一声“阿原”是怎么也叫不出口,最后只能是对着他礼貌的笑了一下算完。好在,秦时原也没有多作追究。
“这位话最多的是老五。”王勇对着我笑了一下,指着刚才那个起哄的二十五、六岁瘦高个男人说:“叫······”
“行了王总,我自己来介绍吧。”不等王勇把话说完,那个瘦高个男人就抢着说:“我叫廖明,今年二十七岁,至今未婚,也没有女朋友。我们家也就我这一棵独苗,父母最大的心愿和最大的事业,就是希望我能赶快找到一个女孩结婚、生子,还最好是能生一个儿子,好来继承······”
“哎哎哎,行了行了。”王勇笑着打断他,说:“就你这点破事儿你是逢人就说一遍,我这个老班长等一下还有事情呢,可没有工夫听你在这儿瞎扯蛋。”
廖明哈哈笑了一下,也没再多说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礼貌的点头对他笑了一下,就当作是打了招呼了。
“这位是咱们的六爷。”王勇指着坐在我右边的一个男人,接着跟我介绍:“六爷姓崔。”
对于这个所谓的六爷,王勇并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但是从他对这位六爷的称呼来看,他应该是一个挺重要的人,重要的即使他们一群人都是按着而是辈分排下来的,老大只被称为“大哥”,而他这个排行老六的却被称呼为“爷”了。
这让我不禁盯着这位崔六爷多看了两眼,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年龄大约在二十四、五岁的上下,相貌是这几个人里面最为出众,气质也最为不凡的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戴着一副墨镜。
他也一直在盯着我看,就算是隔着这副墨镜,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像我在打量着他一般的打量着我。
因为离的较近,所以我再次主动的伸出了右手。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的这一举动让刚才还热闹异常的饭桌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围坐在桌子周围的几个刚才还对着我笑脸相迎的人,瞬间表情都呆住了,并且眼睛都齐刷刷的盯着我和这位崔六爷。而让我觉得最为夸张的,就是坐在我左边的王勇了,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嘴里一直小声嘟囔着什么,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出口一样。
尽管觉得蹊跷,但我还是没有收回自己伸出的手,而且这一帮子大男人突然而来的奇怪反应,反而是勾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倒要看看,我这手一直这么的举下去,到底能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崔六爷盯着我的右手看了好一会儿后,挑起左边的嘴角轻笑了一声,接着慢慢的抬起右手,就在我以为他是要来跟我握手的时候,他却把手直接抬到了脸前,扶到了自己脸上的那副墨镜上去了。
可能是王勇见我手举的时间过长,担心我面子上过不去;更可能是害怕什么,他极其不自然的干笑了两声,然后看了崔六爷一眼,接着伸出一个手轻轻的拉了一下我的衣服下摆,往我跟前凑了一下,小声的对我说:“老班长,那个······”
“你好,我叫崔寻。”
王勇的话只来的及说了个开头,就被我眼前这位崔六爷给打断了。
听到崔六爷开口,王勇立马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我看了一眼神色极为不自然的王勇,然后转头对着崔六爷笑了一下,接着再次晃了一下还在举着的右手,开口说道:“你好,我叫白玉。”
听完我的名字,崔六爷像是愣了一下,接着他动作缓慢的取下了自己的墨镜,并在把墨镜放到了桌子一角后,抬头对着我笑了一下,并动作优雅的伸出自己的右手不轻不重的握住了我的右手。
终于看清崔六爷的眼睛后,我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么大好的景色面前还戴着墨镜了,他的左眼和正常人一样,右眼的眼球表面像是蒙了一层绿色的···?
雾。
对,应该是一层绿色的雾。
见我一直盯着他的右眼看,这位坐在这个饭桌周围人人惧怕的崔六爷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甚至还调侃性的问我:“怎么?被我的眼睛吓到了?”
我愣了一下,接着哈哈笑了两声,用左手指着自己的驼起的后背对他说:“没有这个玩意可怕。”
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等到所有人的笑声好不容易都停止了,我这才看着崔六爷真诚的说:“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冒犯,有一句话我实在是不说憋在心里难受。”
崔六爷又愣了一下,看着我表情严肃的说:“没事儿,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就是那个···”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一些不好意思了,对着他礼貌的笑了一下,抬手示意了一下他的右眼,在犹豫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说道:“我觉得你的右眼特别漂亮。”
我的这一句话,让刚热闹一些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回了之前,饭桌上的几个人甚至连大声喘气都要憋着一点儿了。
崔六爷又是一愣,接着他低下了头。
我只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是真的觉得跟他那被视为残疾的右眼相比,左眼就逊色了许多,也实在是搞不清楚这群人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让所有人一下子这么的紧张。
“谢谢。”
过了大概半分钟后,就在我考虑着为了“大局”着想,是不是该说一句道歉的话来挽救一下饭桌上的气氛,尽管我是不习惯道歉的,特别是在这种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错的情况下。可是就算是“对不起”三个字说不出口,但是一句“不好意思”还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
就是在这种犹犹豫豫中,还没有来的及开口的我,听到了崔六爷的这声道谢。
我对着他笑了一下,又点了一下头,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和我预料的一样,这位崔六爷一发话,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活跃了不少,爱说爱笑的廖明更是端起面前的酒杯起哄说要“走一圈”。
“行了老五。”王勇笑着对廖明说:“刚才我不是都说过了吗?我这位老班长今天还有事情,在这儿坐不了多长时间的。”他顿了一下,又说:“这样吧,这走不走一圈的事情咱们就不要提了,大家一起碰一杯得了。”
王勇的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廖明一个人的说也就变的没有多少的份量了,最后只得跟着所有人一起举杯,各自喝光了自己杯里的酒算完事。
放下酒杯,王勇抬手擦了一下嘴角,打了一个酒嗝,这才抬手指了一下站在崔六爷身后给我让座的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跟我介绍说:“这个是老七,也姓白,叫白商。”
听着王勇的介绍,那个男孩放下手里的空酒杯,对着我点头轻笑了一下,礼貌的对我说:“白姐好。”
我呵呵的笑了一下,打趣他说:“我这个年龄已经听了好几年的‘阿姨好’了,这猛的听到了还有人叫我‘姐’,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啊。”
所有人听到我的话都大笑了起来,白商的脸红了一下,又对着我点了一下头,并往崔六爷的身后站过去了一些。
“对了,他叫白商。”我看了那个男孩一眼,扭头问坐在身边的王勇:“他这个商到底是哪个字啊?应该不是受伤的那个‘伤’吧?”
“哪能是受伤的伤呢,是商人的商。”王勇抬头看了一眼白商,笑着说:“他和你一样都姓白,这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人呢,你看咱们黄家庄整个庄子里面都姓白,又有哪个父母给自己家孩子起名的时候用到受伤的伤这样的字眼呢?”
我笑着点了一下头,说:“这倒是。”
说完这句话,我回头又看了一眼白商,他在接触到我的目光后,不自觉的又往崔六爷的身后挪了一小步。看来是一个比较害羞的男孩子,我对着他笑了一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全部人都介绍了一遍,王勇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直不说话。这其他的七个人我又是刚认识,实在是找不到有什么可以聊的话题,就这么东扯一句西接一句的说了五分钟话后,我伸手从王勇的跟前拿过桌上了的一瓶白酒,又拿过了一个白酒杯,倒了满满的一杯白酒后,清了清嗓子,见说话的声音稍微小了一些后,我举起杯子说:“各位对不住了,我今天是真的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不能陪大家继续喝下去了。现在我自罚三杯,只当是赔罪了。”
说完,一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白酒,接着又连倒了两杯全部喝光了。
“没想到咱们这老班长的酒量这么好啊。”廖明起哄说:“老班长就这么走了还真是有些可惜啊。”
不等我答话,坐在他右边的秦时原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说:“你没听老班长说嘛,人家今天是有事儿要办,而且这一看就是被王总给生拉硬拽过来的。这连王总都留不下的人,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把人给留下啊?”
最后一个问题让廖明愣了一下,接着想了一会儿,识趣的不再开口说话了。
我把酒瓶和酒杯放到桌子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就站起身,对着坐在饭桌周围的几兄弟点头示意了一下,说:“不好意思了,今天是真的不凑巧,认识大家很高兴,但是今天我是真的要先走了,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聚。”说着话,我就拉开了身后的椅子。
所有人都对着我点头道别,我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一直站着的白商,对着他极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好了,我走了,椅子就还给你了。”
白商对我笑了一下,又点了一下头,脸又一下红了起来。
再次抬手对着饭桌上刚互通了姓名的几个人摆了一下,我转身就往回走。
“哎,等一下。”
我这刚走了两步,一直心事重重的王勇像是才反应过来我要走的这个事实,他站起身大声的叫住我。
我回头看着他,不解的问:“还有事儿吗?”
在接触到我的眼神时,王勇的眼睛闪烁着躲了一下,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忍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饭桌上的几个朋友,小声的对他们说:“不好意思啊,还要失陪一下了,我这···”他把手指向我的方向,说:“我去送送。”
那几个兄弟没有说什么,我本来想开口对王勇说一句“不用送了”,但是看逃也似的转身,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就把话又憋了回去。
王勇急急的走到我的跟前,小声的对我说:“好了,老班长,走吧,我送送你。”
我盯着神色有些慌张的王勇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推杯换盏的几个人,应了一声,就转身往回走去。
看看两个人马上就走到要上坡的地方了,我站住脚,看了看路边的大哥,又回头看了看已经听不清我们讲话的亭子,小声的问王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
王勇愣了一下,又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嘴巴张开几次,喃喃说了几个音节不十分清楚的“没”字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到嘴上,拿着打火机点了几次火都没有点着后,他干脆就放弃了。
看着他的这个样子,我知道王勇今天这么固执的一定要见我一面,一定是有事情的,在考虑了好一会儿后,见他一直不开口,我又轻声的对他说:“你要是有话尽管说,就算是有事儿要我帮忙,也只管开口。你别看我现在身无分文的,但是自认为多少还是有一些用处的,要是一些用处都没有的话,这活着不是等于在浪费粮食吗?”
我的话让王勇多少放松了一些,他看着我笑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把眼睛挪向了一边。
“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算得上是很了解彼此了,你应该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有什么要我帮忙,而我又有这个能力的话,我不会推辞的。”我想了一下后,看着低头思考的王勇,小声的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王勇愣了一下,抬起头对着我笑了一下,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没遇到什么难事儿。”说完,又对着我呵呵的傻笑了一阵。
“那到底是怎么了?”我皱着眉头看着他追问道。
“那个,其实是这样的。”王勇在和我对视了几秒钟后,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这才开口对我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要离婚了吗?其实我们今天上午已经把离婚证领了。我这次是把所有的财产、生意,包括儿子的抚养权都给了我老婆。”
“你把这些东西都给了你老婆?”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在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明白的看清他眼神里的坚定后,我叹了一口气,非常不解的问他:“我知道你很爱你的老婆,可是你把这些东西都给她了,你以后怎么生活呢?还有,你父母呢?他们可就你这一个儿子啊。”
说完,我顿了一下,不等王勇解释,就追问他说:“这次离婚该不会是因为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你老婆的事情吧?”
“怎么会呢?”王勇像是被我的这个问题吓住了,身体向后倾了一下,诧异的说:“我都跟你说过和我老婆的感情很好了,又怎么会在外面瞎搞呢?”他顿了一下,摆弄着手里的香烟,接着说:“我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儿子她会抚养成人,我父母那边虽然不住在一起,但她说过,她会像之前一样的照顾他们。”说完,王勇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既然离婚时不是过错方,还把财产、儿子,甚至是父母都托付给前妻,那让一个人可以什么都不要也要把婚离掉的原因,似乎只剩下了一种情况。
“你···”我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对着似乎还沉浸在自己思想里的王勇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其实我想问的是他是不是得到了治不好的绝症了,但是觉得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的话,我要是问的这么直接,可能会让他心里更加的难受。
听到我的问题,王勇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连连摆手对我说:“不是不是,你想太多了,也不是这个原因。”
看着他蛮不在乎的样子,我知道王勇没有说假话,可是这原因真的是搅得我有些心烦了,况且我们俩个站在这儿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了,到这会儿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跟我说什么,于是就有些急了,皱着眉头问他:“那你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啊?”
王勇见我是真急了,就又一次的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向路上看了一眼,满脸严肃的对我说:“白玉,咱们两个虽然不是一个庄子上的,但是咱俩自从五岁的时候认识开始,就一直在一起玩儿。这么多年了,虽然在上学的时候,你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年年都做班长,同时也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而我是班里成绩最差、老师最讨厌的学生;但是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因为这个而说过不认我这个朋友的话,更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而跟我疏远过。”
听王勇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还说的这么的动容,我的心里一下子也有些不太舒服,就开口对他说:“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这是都快奔三十的人了,这也算是人到中年了吧。”我顿了一下,盯着王勇看了一眼,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王勇不解的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说着话,他就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一下。
我抬手把他的胳膊拿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笑着问他:“你还记得在小的时候,你们村子里那些大人都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王勇嘿嘿的笑了一下,说:“怎么不记得,说我是烂膏药、坏种,反正是哪个词难听他们就用哪个词来骂我。”说完,又是嘿嘿的一笑。
我看着他笑了一下,又问:“那你还记得我们村里的人是怎么评价我的吗?”
“这个我记得的更清了。”王勇笑着对我说:“你小的时候那可是所有人喜欢的对象,不管是老师、大人,那一见到你可是什么词好就用什么词来夸奖你。”他嘿嘿的一笑,接着说:“咱俩小的时候那就跟一对反义词似的,形容你的都是褒义词,而形容我的都是贬义词。”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脸转向河道的方向,轻声的说:“那你一定记得在这些夸奖或是谩骂的词语背后,他们还给我们今后的人生做了预言吧。我,长大后肯定是有一个辉煌无比的人生,过的会比所有的人都好;而你,则是不用商量,一成年就先关到监狱里三年改造一番再说。”
王勇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河道,接着说:“我刚才笑的是,我们后来都长大了,你的日子越过越好,而我成了那个一成年就进了监狱的人,并且这一进去就在里面呆了十年。”
“就像是一个反转,长大后,我变成了代表贬义的一方,而你成了代表褒义的一方了。”我顿了一下,转过身,看着王勇说:“你知道吗?在我刚进去的时候,每天都在想咱们两个村子里那些大人给我们的预言,而且在没出结果,甚至是已经拿到了板上钉钉的结果后,还一直在想着,如果我真的只用在里面呆三年就好了。”
王勇开口说:“你···”
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现在十年过去了,这次出来能再见到你这个小时候的发小,并且还能跟你聊这些心里话,我是真的特别开心的。尽管你现在告诉我说你离婚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如果我们两个人的人生真的是一场反转游戏的话,我庆幸你不是那个实现了村里人预言的人。”
王勇在听到我说的这些话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等到再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圈有些泛红。
他有这么大的反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了。
在斟酌了好长时间,刚准备开口再问个究竟的时候,王勇突然笑了一下,对我说:“照你这种说法,咱俩是一样的。”
“啊?”我愣了一下,不解的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王勇对着我轻笑了一下,解释说:“我们都是不听‘大人’话的坏小孩儿啊。”
我歪头想了一下,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以后,我深吸了一口气,问他:“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还有···”我认真的想了一下,开口接着问:“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王勇点了点头,笑着对我说:“行了,老班长,不管我遇到什么事儿,现在能听到你这句话,我就已经很高兴,这也已经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他在顿了一下后,又说:“今天我找你,不是为了找你帮忙的。但···”王勇抬手挠了一下后脑勺,又接着说:“但是这件事情如果你答应的话,也算是帮了我的忙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下,说:“行,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那你保证一定得答应我。”
我一愣,笑着调侃他:“你一个大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说个话是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完全不像王总的风格吗?”
“我能有什么风格啊?”王勇笑了一下,说:“什么王总不王总的,那都是外人给的一个称呼罢了。”
我嘿嘿笑了一下,看着他说:“好,那我保证,不管你说什么事情,我在这儿先答应你。但是,我可事先声明啊,这要是杀人放火、抢道绑架的事儿我的这个保证可不算数啊。”说完,看着王勇又是嘿嘿的笑。
王勇表情认真的说:“你放心,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他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我所有的财产、生意都留给我老婆了嘛,其实我的手里还有一个小店,这个小店在咱们县城的老城区,沿着古城老街一直往北走,过两个红绿灯后,右手边的第二个店面就是。这个小店的生意比较冷清,平时没什么客人,好在那店面我是买了下来的,反正不用交租金,所以这有客人没客人的,也不太打紧。”
我轻笑了一声,打趣说:“这财大气粗是不是就是说的你这种人。”
王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但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跟我计较,他接着说:“现在,我想把这个小店交到你的手上。”说到这儿,王勇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把钥匙,递到我面前,接着说:“这是那个小店的钥匙,一把是外面卷帘门的钥匙,一把是里面防盗门的钥匙。现在,我把这两把钥匙交给你。”
我盯着眼前的钥匙看了一会儿,笑着对王勇说:“既然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老婆了,那这个小店不也应该是该归你老婆吗?再说了,你这是要出远门啊还是在这儿招聘呢?这招聘也不带直接把钥匙都交给员工管理的道理啊?”
王勇表情认真的跟我解释:“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给老婆了不假,这个小店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得给它找一个特殊的主人。”他顿了一下,又说:“还有,这不是招聘,现在,我是全权把这个小店交给你了,如果···如果···”
王勇犹豫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把“如果”后面的话说出来,他有些沮丧的叹了一口气,往我跟前走了一步,把钥匙硬塞到了我的手里,郑重其事的说:“我不要一分钱,后面的手续会有人找你去办的。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那个小店要一直开下去。你可以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如果累了,也可以关门休息几天;你不愿在那个小店里呆了,可以雇个人去管理,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要把店卖掉或是彻底关掉。”
我盯着手里的钥匙,又看了一眼满脸认真的王勇,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王勇一定是看出了我的犹豫,他连忙开口又对我说:“你刚才可是已经亲口答应了的,不会现在要反悔吧?”见我不说话,王勇接着说:“不是还说是什么发小,遇到事情故意帮忙什么的,现在就求你这点儿事你都不答应,我还怎么相信你说的话呢?”
我轻笑了一下,如果现在有外人在场,一定会认为王勇这是在撒娇,虽然他这也确实是撒娇的语气;可是只有我知道,他这说话的语气里,还包含着太多我们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些回忆,而他撒娇的资本,也正是来源于这些回忆。
“那好吧。”我点了一头,把钥匙装进口袋里收好,抬头看着王勇说:“钥匙我已经收下了,不过,你什么时候想拿回去了就来找我拿,放心,我不是那种霸占他人财物不还的人。”说到这儿我笑了一下,又开了一个玩笑:“就算我是这样的人,也得看清楚对象了,像是在你这种我打不过的人面前,我一般都是挺讲信用的一个人。”
王勇哈哈笑了两声。
“好了。”我仰头看了一下路边的明显等的不耐烦的大哥,笑着对王勇说:“今天就聊到了这儿吧,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说完,转身就要往路上走去。
王勇站在原地看着我走上了两个台阶后,突然大声的对我说:“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住脚步,看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王勇知道我听到了,就笑了一下,对着我摆了摆手,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说一遍的打算,就对着他笑了一下,继续往上走去。
在还剩两个土台阶就到了路上的时候,突然听到王勇又叫住了我,我回头看去,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过来,这会儿我们两个人之间就隔了四个土台阶。
“怎么了?”我看着有些气喘的王勇问。
“那个···”身材有些肥胖的王勇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口对我说:“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这句话真是比刚才那句“对不起”更让我不解,我盯着王勇看了两秒钟后,还没想好从哪儿问起的时候,王勇就对着我挥了挥手,接着快速的下了土台阶,并向中间那个亭子跑去了。
“回来了。”大哥在我的身后说:“现在走吧。”
我看了一眼河道旁边那个不时传来欢声笑语的亭子,打消了去追问个究竟的念头,转身上了马路。
小胖和小灰看到我回来显得异常的兴奋,两条狗围着我,不时的用鼻子嗅着我腿上和鞋上的味道。
大哥已经走出去有两、三米远了,我弯腰在小胖的头顶上拍了一下,接着就快步追着大哥跑去了。
两人、两狗穿过马路,大哥径直走到三轮车前,从车斗里拿出十字镐和纺织袋,又走到车头前,从那个铁盒子里拿出了装着苹果的白色塑料袋。
“把这个给我拿吧。”我伸手抓住那个白色塑料袋对大哥说:“你的手上都拿了那么多的东西了。”
大哥没有说话,但是松开了手。
跟在大哥的身后,沿着山谷右侧的那条山路走了两、三分钟后,大哥突然开口问我:“你下去那么长时间都干什么了啊?”
正在想心事的我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在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后,我才不紧不慢的跟大哥说:“也没干什么,就是东扯西扯的说了一些话。”顿了一下后,又说:“那下面有好多的人,光是听王勇把所有人介绍一遍,都花了好长的时间。”
大哥“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的又走了四、五分钟后,大哥突然又开口问我:“喝酒了吗?”
我“嗯”了一声,跟他说:“喝了,喝了三杯赔罪酒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