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橙愣住了,正想说什么,一旁的宋氏听到叶之涵的话顿时就怒了。
“你这是什么大夫,我儿子怎么就没得医了,你年纪轻轻的,就口出狂言!”
然而叶之涵语气淡然,解释道:“我爷爷是镇上回春堂的大夫,曾是宫中御医院二品院判,告老还乡后才回到镇上开医馆,与当地知县是好友。你若不信,也可去县城打听。”
这次他爷爷不在,也是前去找知县喝酒去了。
“我跟着爷爷学医多年,虽说学艺不精,可这病状还是会看的。爷爷就和我说过,几年前宫中有一妃子也是与他同样的病,精心调养还是……”他顿了顿,发觉自己一时失言竟说了宫中之事,便停住草草结尾。
“我并非口出狂言,你身为他的亲人应该也能感觉到,随着他岁数的增长他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宋氏不说话了,她如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呆呆地不说话。
叶之涵说的振振有词,寻常百姓哪敢冒充官员,更何况是宫中御医,被抓到了可是要做大牢的。
“咳咳……”宋昀霖的咳嗽声响起,他看向顾新橙,眼神黯然,随即又将目光收回。
他想到顾新橙还没有及笄,她年纪这么小就被逼着嫁过来,没有一句怨言不说,还衣不解带的悉心照顾他。
为了给他采药,还一个人跑到危险的山里去。
他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又怎么能够在这以后的岁月里照顾她保护她呢?有的只是拖累罢了。
“三哥,替我,替我拿纸笔来。”被他叫到的宋昀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拿了纸笔前来。
“四郎你要纸笔做什么?”宋昀启疑惑道。
“我要……和顾二丫和离。”宋昀霖眼神坚定,顾新橙她还是个清白姑娘,又懂得医术,以后也定能找到个良人与她共度一生。
他忍着心中传来的阵阵抽痛,看向宋氏,眼中带着恳求。
“娘,你就答应顾新橙我吧。”
宋氏泪流满面,哭着点头。
宋昀启叹息一声,沉默的拿起笔准备写和离书,却在此时毛笔被一只素手夺去。
“我不同意。”顾新橙冷声说道,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满是坚持,她转头看向宋昀霖,“我说过会治好你的。”
她方才不过因为叶之涵的话愣了一下神,宋昀霖怎么就要和她和离了呢。
哪知回她话的不是宋昀霖而是宋氏,宋氏抹去脸上的泪水,对她说话的语气是难得的心平气和,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她话里隐藏的哀痛。
“二丫,是我们宋家之前对不起你。你就同意和离了吧,到时候给你一份钱,你也好找个人嫁了好好生活。你们顾家原先欠我们的那笔钱就不用还了。”
顾新橙愣住了,她看向哀痛的宋氏又看向一脸沉重的宋昀霖,沉默了一会,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若是寻常人可能就同意了,毕竟她既没有十成把握能救宋昀霖,再加上宋家还将之的前欠债给免除了。
但如果她如果真的这么同意了,不仅对不住自己的良心,而且……
她想到宋昀霖温柔的语调,这几日相处下来,那些不经意的贴心。若是自己迟了饭点,那厨房必然有他特地嘱咐好还温热的饭菜。
如果是自己真的走了,那他就真的没救了。
她知道宋昀霖喜欢看书,听人说他本是宋家四个兄弟里最聪明的一个。他原先也是同几个兄长一起读书,可后来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得不放弃了学业。
像他这样温柔的人,不应该年纪轻轻就丧命的。
顾新橙定了定神说道:“我有药能治他,我知道你们不信我的话,但事实如何还是试过才知道。”
“二丫……”男主唤她却被顾新橙打断。
“你不用劝,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再说没有试过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把握。”
宋昀霖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
而宋氏见顾新橙此时仍然对宋昀霖不离不弃,心里不免感动,并且对自己原先对顾新橙的态度感到一丝羞愧。
叶之涵愣了愣,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女主说道。
“如今病也看了,小大夫,回春堂里就你一个人在,还是先回去的好。”
顾新橙看向叶之涵,见她坚持叶之涵也只好先行告退。
院子外,见叶之涵正想上马车,顾新橙开口说道。
“小大夫,你是医者,不应打击病人求生的希望。”顾新橙脸上带着不赞同,皱着眉头说道。
“更何况人外有人,并非原先治不好的病,以后就一定治不好。就像前朝天花盛行,如今不也有了种痘医治的办法吗?可见原先所谓的疑难杂症甚至绝症,都并非没得救的。”
叶之涵一愣,看向她明亮的眼眸,恍惚间好像理解了她心里的信念,终是道。
“抱歉,我不应该这样说。”
其实以前他也从未这样对病人说过,只是一想到顾新橙她居然嫁给了一个病秧子,以后恐怕会被拖累死,一时气急方才这样说道。
叶之涵心里感到一丝奇怪,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在意顾新橙。
听了他的话,顾新橙脸色稍缓,见他上了马车,便说了些告别的话才回到院里。
她第一时间奔向药房,取出自己买回来的药材,将药材仔细熬制提炼,花了一下午终于做成人参归脾丸,将其放在自己顺便同药材一起买来的小瓶子里。
她制好药已经是晚饭时间,饭桌上气氛格外的压抑沉重。而宋氏倒是听从了顾新橙之前的建议,饭桌上的菜式都是偏清淡为主的。
饭后一回到房里,顾新橙就兴致匆匆地拿出瓶子递给宋昀霖说道。
“这个是人参归脾丸,是能治你的药。”
她脸上不免带上了一抹笑意。
“人参?你是从哪里来的钱?”宋昀霖没有如她所想的那么开心,反而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焦急道:“你是不是又上山去了?不是先前跟你说过不要上山了吗?山里那么危险。”
顾新橙感觉到他的关心,愣了愣笑了:“你放心,这人参不是从山里来的,是我在镇上救了王举人的儿子,王家为了感谢我给我银票,人参是我用钱买来的。”
宋昀霖这才放心下来,顺从的听她的话吃了药,没有丝毫怀疑药会不会有问题。
吃完药,他对顾新橙道:“我们来谈谈吧。”
顾新橙愣了愣随后点点头,还搬来了小板凳坐在他的面前,说道。
“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我本想与你和离,给你自由。”宋昀霖的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但我知你不愿,想要治好我。若以后我真的能好,那么无论你想走想留,我也绝不拦你。”
他看着顾新橙,面上带着令人醉心的温柔:“如果你想走,我定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愿你能嫁个良人。如果你想留,我就与你不离不弃,白首与共。”
顾新橙顿住了,看着在烛火下宋昀霖认真的神情,一时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连耳尖都红了。
“那什么……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她有些慌乱的起身,两只眼睛乱瞄,就是不过去看宋昀霖。做贼心虚般的把那小板凳挪来挪去,手足无措。
“我要去洗漱了。”她慌忙间想到理由,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赶紧走了。
宋昀霖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笑了笑,感觉原本沉重的心情好像开朗了些许。
屋外,顾新橙靠在门前,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颊,感受着自己强烈的心跳。
虽然她没有谈过恋爱,但也知自己这般反应好像是不正常了。
她对宋昀霖的感情,好像并不是医生对病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