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漫揉了揉眼睛，瘫回沙发里。
他们的手机是一样的，她的手机和孟斯南的，情侣款，当然一样，连桌面壁纸都一样，甚至是APP的布局都一样，要不然也不至于认错……
余漫记得那个桌面壁纸，那是之前孟斯南陪她去写生的时候拍的，那一次，在山里遇上暴雨，被困在半山腰，走了三个小时才看到人烟，借宿在当地家里，淋雨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当天晚上就发了烧，最后却是同样发热的孟斯南出去找人帮忙，成功把余漫带回了市区。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直都不明白，如果不爱了，分开就好了啊，何苦呢？
余漫睡意全无，待在这边一秒钟，她就得再面对孟家父子一秒钟……
报恩也得等她变回余漫之后，旧情也得等她是余漫的时候才能说清楚，哪怕是防止郑语曼对孟北不利，她也得离远点儿才能避免，想清楚之后，余漫捞起一件外套，穿上鞋就要下楼。
却措不及防撞上一个人，那人牢牢抓住她的胳膊，可他不是孟北，也不会是孟斯南，是那个医生。
“不好意思，您——”
“你怎么样？”
“我……很好，就是不太记事儿，多谢关心，医生您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余漫不动声色抽回了胳膊，后退了半步。
赵贺适时松了手，让开路，然后一言不发的目送郑语曼（余漫）下楼、出门。
刚一回头就看见了那个靠着墙作“壁上观”的、他的病人，才大出血捡回一条命的浪荡公子指间夹着烟，往哪儿墙角一靠，浑身就已经写着“不太正经”了，此刻正盯着他。
从第一次见面，赵贺就觉得这人对他有敌意，后来又点名要他照顾，可现在看来，倒也不是他想多了……
“赵医生早啊！”
“早。”赵贺撇开别的，看着对方手里的烟，处于职业道德，认真劝戒道：“你现在最好不要抽烟，如果可以，多睡会儿也会比较好。”
“有道理！”孟斯南笑眯眯的附和了一句，却没有半分要听劝的样子，一步步踱到赵贺面前，又吸了一口烟。
年轻人嘴角一勾，桃花眼里就都是笑意，转瞬烟雾就扑了赵贺一脸。
这举动如果是对女人，看在孟斯南这张脸的份上，可能还很撩，但赵贺是男人，还是个直得不能再直了的男人，这举措就立刻变了味儿，堪称双buff加持版挑衅。
“孟——”
“医生，你的劝诫我听见了，但是我也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孟斯南摁住对方的肩膀，不疾不徐凑近了几分，“你看见了吧？你觉得，我后妈好看吗？”
赵贺猛地一顿，顿时僵住了。
“赵医生职业操守不错，被我刁难针对都不忘关心病人，我希望赵医生私德也是如此呢！”孟斯南笑了笑，重重拍了一下赵贺的肩，错身离开。
————
余漫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去，就又回了车祸现场一趟，小半个月过去了，十字路口早已没有任何踪迹可以让人联系上那场诡异的的车祸了，除开路口那几个“严禁推搡打闹”的示警牌。
行人依旧又多又杂，红灯依旧漫长，斑马线依旧光洁，只是这一次，余漫没有才抓奸回来时的失魂落魄，旁边也没有一个被妈妈指着鼻子骂的小男孩，更没有那辆黑色宝马和满地鲜血……
一样的相貌，相差不多的年纪，同样与之有纠葛的孟家父子，还有这场“重生”，可偏偏她真的不认识郑语曼。
不知道在路口站了多久，余漫才拖着僵硬的两条腿离开。
这一回，她去的是向阳孤儿院。
门口的老榕树枝繁叶茂，熟悉黑白匾额竖在一边，上空飞扬的旗帜还是那么鲜艳夺目，一切都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是这一次，余漫得经过重重手续去登记才能进去。
穿过操场，再越过一长排图书室，最后走完整条走廊，她面前的就是院长办公室了。
余漫犹豫了一下，身边的工作人员却没有顾忌，上去就替她敲了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已经白了双鬓的老院长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拴眼镜的绳子都褪好几遍色了，边缘已经发毛，上面还有一个又一个绳结疙瘩。只见院长扶着眼镜，抬眼看了眼郑语曼（余漫），然后手上的报纸就哗啦一下掉地上了，又在带路的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拉住郑语曼（余漫）的手，连声说：“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余漫垂下眸子，脸上扬起笑，再一抬头，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老院长比她激动，拉着她进去坐，一边忙着给她倒水喝一边忙着给她找零嘴吃，跟进来的新职工一脸懵圈，悻悻退了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我们漫漫长大了，真好……”老院长湿了眼眶，献宝似的把礼盒装的昂贵巧克力往郑语曼（余漫）面前推，后者死死攥着手腕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可老院长慈祥的神态却像是一根烧红钢针，狠狠扎进余漫心里，灼烧着血肉。
可现在的她，不算是余漫，连跟老院长说说话都不能，因为孟北长年资助孤儿院，因为孟斯南会时不时替她回来看一看，因为她不知道这对频繁往来孤儿院的父子会不会发现这个，更不知道院长会不会哪天知道余漫在医院躺着……
“是我们对不住你，我们知错了，以后都不会了，啊，漫漫，我们都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人，我们错了呀……”老院长向鸿已经不理孤儿院行政事务很久了、已经不再年轻不再有旺盛活力的老人此刻热泪纵横，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愧疚。
余漫鼻头一酸，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开口就已经哑了嗓子，她说：“漫漫回来了，鸿爷爷可不许哭了！明明都不许我们好端端哭鼻子的，鸿爷爷得做个好榜样！”
“好好好……”老人连声应道，余漫却止不住眼泪了，她已经有快四年没有回过孤儿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