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桥由章峩部落的先祖所建,以麻绳结网,内衬竹板,凌于沅芷溪上,一端承接前山崖口,一端直入孤直峰上的大岩洞,是来往前后山的必经之路。
孤直峰北坡险峻异常,而面朝后山的南坡却坡势十分平缓,幸而有这个山泉冲刷出的丈八宽岩洞,可以贯通南北两坡。
少鸮白葵跟着伍队规规矩矩地过了绳桥,到了桥口,大人们都忙着将竹板车从绳桥上卸下来,少鸮一个没注意,白葵已经不见踪影了。
“少鸮,少鸮,这边儿。”岩壁上的绿藤间露出半拉脑袋,小声招呼。
少鸮赶忙一个滑步从队伍后面掠过,跳下绳桥,攀在绿藤上,向白葵挪去。
“白葵你二吧,躲这儿能有什么用?一会儿还不是要从岩洞穿过去......”
“急什么?小爷哪次诓你了。”
白葵半探着头,看伍队已经下桥进了岩洞,双腿夹紧绿藤,腾出手从壁上扒拉出两根带刻记的粗藤,边扯着边递出一根。
“快拉起来绑腰上,下一伍已经要上桥了!”
少鸮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给自己捆结实了,一瞧白葵已经是蓄势待发。
“好了。”
“跳!”
少鸮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白葵拖着做起了自由落体。
“卧槽白葵你个傻——!”
“咔嚓!咚!”还没来得及疯狂输出,口吐芬芳,少鸮只觉得身上一轻,下一秒就被冷泉呛了个透心凉。
狼狈地把自己从水里抬起来审视一圈,原来已身在一个三四尺宽的泉眼中,自己身上还挂着半根扯断了的粗藤。
再一转头,看见白葵还挂在泉眼外面的藤上,张牙舞爪地叫嚣:“少鸮!少小鸟!你这个没良心的,还不快把我放下来!”
少鸮匍匐着爬过去边解藤蔓边问:“什么情况?这也是你自己发现的?”
“嘿嘿,前些日子我听巡卫长跟司工提起孤直峰下孔涨水,岩壁有垮塌之征,说要凿个偏道疏引一下。咳咳,少鸮你特么!咳咳...”白葵咚地掉到水里,也结结实实灌了一大口。
少鸮控制着坏笑,正经地问:“下孔?所以你怀疑通路不止大岩洞那一条?”
白葵点点头:“嗯,所以我趁司典醉酒偷偷溜去秘卷室考证了一波。”说着,白葵也匍匐在水里,绕过少鸮,开始顺着这泉眼往里爬去,“跟上我,边走边说。”
“结果发现秘卷第十三籍《山石考》里面有关于下孔的描述,大意是最初孤直峰并没有上面那个大岩洞,先祖们先发现了下孔,想要建吊桥穿行至后山,当时的监军派了一支小队钻过下孔考察,据考察纪要,这下孔确可连通南北两坡,但小队归来后修建吊桥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白葵叹口气继续说:“当时部落的人宁愿走险道绕过孤直峰去打猎,过了几十年,偶然发了次山洪,冲出了大岩洞,二代的先祖们才修建了绳桥。呵,真是怪异。”
“说不定只是嫌弃下孔窄小...”少鸮小声嘟囔。
“有光,要到了!”白葵叫道。
拨开洞口蓬乱的杂草,白葵扒着边沿把自己抬了出去。
“是个缓坡,来。”扫视着四周,白葵还十分有良心地递出一只手把少鸮也拽了出来。
的确是个缓缓下行的山坡,四周群峰合抱,左侧的山间留有一狭缝,一汪靛青的潭水连通着狭缝的另一侧。看潭水的色泽与后山冷泉无异,想来应该是被突出的山峰围出的一块分支。向前望去的平地上古树参天,奇芳异草覆盖了整片坡谷,好一副壮丽的景致。
“别呆站着了,白毛就是冷泉边发现的,过去看看。”白葵拍了拍少鸮的肩,脚下生风地冲下山坡,少鸮忙跟了过去。
“诶,慢些!”少鸮边追边喊,”这与奎司学讲的猎狰之地并不相同啊,小心为妙。”
“不用!你看那片潭水显然连着后山的冷泉,咱们现在这处还不会被大部队撞见,多好呀!”白葵一向是得意即忘形,现下哪儿还管什么危不危险,一心只想赶紧寻到狌狌。
“哇!我看到了,看到了!就在那颗歪脖子紫槐后面!”白葵激动得血都冲到了脸上,不顾形象地吼着,几个连滚翻冲到了紫槐旁边的草丛里。
白葵趴在草丛里,全身肌肉紧绷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紫槐,仿佛蓄势待发的豹子。听到后侧少鸮赶到的动静,用气声狠狠地说:“什么叫天时地利人和啊,今儿这运气,青甲狰来了也逃不出个死字。这狌狌的日行千里之能马上就是小爷我的了!”
忽的一阵风动,草低人现,只听一声吱的一声尖叫,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从紫槐后面一闪划过。与此同时,两人平地跃起,飞扑向前,仿佛破空之剑,只一刹一只长白耳的黑猴而已经被四只手擒拿在地。
少鸮和白葵对视一眼,低头对着手里的猎物笑开了花:“小狌狌,可算逮着你了!”
少鸮一手按着狌狌的长耳朵,一手拉着它全黑的双足。白葵掏出猎刀来,干净利落地抹了这小兽的脖子。又细致地找到踝关节,把匕首插进去向后一撬,狌狌的双足就这么整齐地脱落下来。少鸮拿出小刀,仔细地隔断相连的筋肉,又拿出两条白鲟的软筋拴上水玉勾,将这两只狌足一穿,一结,便是两个甚是不错的饰品了。
白葵把猎刀在树干上蹭干净,又摘了两片蕉叶把被狌狌的蓝血濡湿的前襟攥了攥。从少鸮那儿把狌足接过,心满意足地脱了靴子,挂在右脚腕上,还不忘对着阳光观赏了一番。
“任务圆满完成,试试效果?”
“行,从冷泉撤吧。”
少鸮话音未落,白葵就飞起右脚蹬地而起。少鸮来不及转头就听潭边一侧的峰顶上传来白葵的憨笑。
“哈哈!可以诶!奎老头还是有点东西的,以后我上课认真点,哈哈哈...”
白葵还在那边傻乐着,少鸮也到了潭边。
“傻子,别笑了,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又要被骂了。”少鸮仰着头对着峰顶劝道,“下来吧,这峰顶崎岖,别掉到冷泉里冻死了,咱们沿着潭边的巨石应该也能穿过去。”
白葵还沉浸在一览众山小的自我陶醉里,正酝酿着怎么回怼。谁知林间乍起一声响彻空谷的怒吼,巨大的气浪和着声波滚滚而来,白葵站立不稳,几乎从山头上跌落下来。
“不好!是狰鸣!跑!”少鸮的喊声打着颤,他飞上峰顶一把薅起懵圈的白葵,略一提气,向着两峰之间的一线天便冲了过去。
“咣!”
“啊...啊啊啊!”
没有想象中疾风傍身,左右横跃似御风而飞的快感。两人刚一触及两峰之间的缺口就被一股巨大的无形之力挡了回来。
两人被击落到潭中的一块方石上,一边扶额惨叫,一边抬头向一线天望去。只见一线天像是覆了一层透明的薄膜,接天连日,难寻尽头。此刻其上异彩波动,紫光大盛,刚刚被两人撞击的地方出现一块白斑,然而很快被周围的光波蚕食殆尽。
“完了,是结界。”少鸮绝望地叹道。
“操啊,这鬼地方怎么会有结界的!”白葵骂街的语气中隐约带出一丝哭腔。
远方又传来一阵更胜刚才的狰鸣,树摇石动,仿佛要将紫色的天空撕开一条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