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隐形的女人》记 文\冯敏
一、一部好的文学作品应该经得起多重解读,说得直白些叫“形象大于思想”。主题太过鲜明,常常表现为旨意单薄而一望见底,是“思想大于形象”。读《隐形的女人》,尽可以和“女性文本”“都市小说”“青春爱情”“底层写作”等诸多概念联系起来。至于如何解读,那是文学批评和文学受众的事了。我个人认为这是一篇非常温暖的小说,作者对她笔下的人物饱含深情和热爱。目光平视,不仰不俯。从当下社会“剩男”“剩女”婚恋问题切入,找到了作品与现实生活经验紧密联系的叙事角度,书写中国“沉默的大多数”的日常生活和情感体验,从中表达作者的价值立场和审美取向,实现文学作品的社会批判功能。
二、俗话说“故事好讲,人物难立”。写小说,故事难还是人物难?这是个老问题了,我认为还是写人物难。当下小说汗牛充栋,能给人留下印象的人物却凤毛麟角。而《隐形的女人》在人物性格刻画方面是下了工夫的,尤其那位叫郑小茉的女孩,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三、也许会有读者认为,这篇小说的情节铺排和人物关系设置有些“离奇”。我觉得,小说的故事情节和生活细节,追根溯源还是来自生活来自社会。当今中国社会千姿百态光怪陆离,其丰富性和复杂性超过任何一个历史时期,并且远远大于作家的艺术想象。每当我在一些文学作品中看到有作家用老掉牙的段子充当小说细节时,就由衷感到当下创作与社会的隔膜。读《隐形的女人》之所以感觉“离奇”,无外乎外科医生李湛云与化学女博士向琳之间横着一个叫郑小茉的隐形女人。李湛云出于灵魂的自我救赎,把郑小茉包养在自己家里成为亲人关系,大龄女博士向琳则在与李湛云的相亲过程中窥见这个秘密,三个人形成戏剧化的矛盾冲突,从而把人物的思想性格“逼”了出来。小说创作的想象力不可或缺,并且要服从艺术的逻辑。要在情节的过渡与细节之间的关联处格外小心,这对作家是个很大的考验。这种想象力只要遵从了艺术的逻辑,便能在本质上反映生活的真实,读者也就会信以为真,这是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辩证法。
四、孙频这个名字对很多人来说相当陌生,我也只是在前不久读到她另外一部写得很不错的中篇小说《醉长安》(《钟山》2011年6期)时才注意到她,知道她是个“80后”,来自山西。两部作品都与爱情有关,都把人物的死亡放在了青藏高原。这似乎表明,孙频的小说除了强烈的现实关切之外,还有着对人生意义的追索和通向哲学思考的努力,起点很高。这让我联想到“80后”这个写作群体:与前辈作家相比,他们不屑于用西方文学观念嫁接中国故事,也不进入流行的意识形态话语而形成统一的写作流派。因此他们的写作才呈现出各不相同的风格,彼此差异很大,唯一相仿的只是他们的年龄。
五、由于生活处境,“80后”这代作家从整体上看,与中下层民众的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兼少有观念的束囿,他们的文字往往能够见山是山、直指内心﹑努力反映事物本然的状态。这个年龄段的作家今后还会不断地冒出来,我们有理由寄望于他们去讲述中国故事,书写中国经验。
六、《隐形的女人》在艺术上还不够圆熟,这在年轻作家那里很难避免。主要有两点缺憾:
1. 小说叙述视角的转换比较自然,作品中有四重声音:叙述人的声音,三个主要人物的声音。问题在于这四重声音调门一样,缺乏个性化的人物语言。
2.在情节的铺排和细节之间的关联方面写得太急,缺乏足够的耐心。譬如郑小茉与她的老师华明之间的情爱关系就写得比较简单匆忙,这使得郑小茉去做娼妓的条件不够充分必要。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欣赏孙频出众的才华:她对语言文字的敏感,小说叙述的流畅以及良好的艺术感受力和表现力等等。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前途不可限量。我愿郑重地把孙频介绍给广大读者,敬请关注。
[ 作者系本刊顾问、著名评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