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她带着希望醒来,在绝望中睡去。就是那一天,她去见木木父母的教训。
梦醒了,天是黑的,阵阵的茉莉花飘来,她痛苦的领悟,这是她一生中最狼狈的开始。
她抚摸一下半老的面容,清澈的眸子闪着泪花,嘴唇是干瘪的。她老了,向命运低头,又如朝生暮死的蝼蚁,贪婪的记着他的容颜。
打开床头灯,翻开抽屉,将压在最深的那张纸拿出来,在灯光下浏览。
——是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从你走以后,我就想起了悲剧,尤其是《哈姆雷特》。我又会想起《俄狄浦斯王》,因为向命运抗争却一步步落入命运的陷阱。我更痛苦的是想起曹禺《雷雨》中的悲剧性……总之,我不再爱你了。
——我去了佛寺,对着佛祖以我的灵魂起誓,我对苏倩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爱意,也不会纠缠她,如若违背,请佛祖将我永生打入地狱道,不得超生。
——我想告诉你,我的誓言,就是想让你明白,我不会爱你了。你也别再爱我,也不要找我,我们从今往后,沦为朋友或者陌生人。
——苏倩,从今往后,我们再无亏欠。
——林逸天向苏倩敬上
“命运这个东西,诡谲得很,可悲剧就是悲剧,我告诉过你,木木。我最喜欢莎士比亚的《皆大欢喜》,你为什么不陪我呢?躲着我也就算了,还抛弃我!
“你知不知道,我梦不到你了,我忘记你了!”说着,她又哽咽又哭了起来,“我见到你的父母了,我讨厌他们的,悲剧都是他们造成的!”
眼泪从苏倩的手缝里挣扎出来,苏倩有几分恨了,“早知道,早知道,我当年就将你一直锁着了。这样,我们至少还在一起,做一对柏拉图式恋人,该多好!”
苏倩躺在沙发上,明黄的灯火很温暖,却也很冷很空荡,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孤苦无依的老去!
她的目光总是会落在门口上,在等待有一个人会推开门,对她温柔浅笑,轻轻的喊她,“倩倩,我回来了。”
她的目光很深沉,里面凝聚着扭曲却又深的爱意,正是她这样看着他的时候,让那个人说:“苏倩,你的爱扭曲到变|态,让我感到恶心!”
那一句让她寒心,但不是让她真正放手的原因。
二十岁那年,阳光一如既往的明媚,她还未老,韶华正在,脸上洋溢着向上的气息。
她的身体是有血有肉的,心是跳动的,鲜红的跳动着。
“我种了好多花,你说它们能活下来吗?”苏倩坐在床边,问躺在床|上没有生机的男人,他的脸色苍白,目光无神。
苏倩也不气馁,笑了一下,刚要伸手过去,男人就将自己的脸缩进被子里,一只手却被锁在床边。
苏倩眼睛微微眯了,无奈又撒娇的笑了,“木木,你啊!”
“好啦,你总得跟我说话吧,想吃什么?”苏倩端杯水过来,问木木。
木木苍茫的目光落在门口的阳光上,这里只有一个门,没有窗户,简直是专门用来囚|禁人来着,但也确确实实是她囚|禁了他。
苏倩回首,眸中看到那三寸阳光,邪魅一笑,“木木,你知道,只要和我结婚和过日子,回到从前,我不会这么对你。木木,你还爱我,我也爱你,你为什么因为你母亲的话就放弃我呢?”
木木接过她手中的水,喝下去以后就将自己埋入被里。
苏倩在他耳边笑了一下,带着哭腔说,“木木,你就没有理过我,一个多月了,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去找跟你相亲的那个女的了。”
木木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呼吸乱了。
苏倩看不出来,抹去脸上的泪水,掩着嘴角微笑,“木木,你知道我生性顽劣,你不管着我,就不怕我做什么?”
木木心里被狠狠的挖了一刀,鲜血淋淋,痛不欲生。
苏倩撑着下哈,百无聊赖玩弄着车钥匙,笑得天真无邪,“木木,你知道毁一个女人的方法很简单的吗?”
苏倩靠近木木耳边,悄悄的说了几个卑鄙又恶毒的方法。
木木把头伸了出来,同时也被逼到眼泪出来了,“苏倩,我真的不喜欢你。你放过我,我放过你,好吗?”声音低哑。
苏倩眼眶红了,望着他的眸子,哭着说,“你不管着我,我又怎么办?木木,只要那个女人敢跟你相亲或者结婚,我就想着毁了她。你是我的,从九年前起就是了,从不能变。除非我死!”她那么脆弱又那么偏执!
木木想伸手抹她的泪,却被床头的锁链锁住了,他心里的警铃大响,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木木,”苏倩只是虚虚的把手放在他旁边,不敢贴近,他会厌恶的说:你恶心!
“木木……你再喜欢我好不好?”
木木冷冷的眸中瞟向她,冷笑,“说了,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喜欢!”说完这句,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任由苏倩是哭是笑是哀求,他也没有把头抬出来。
那段时间,苏倩想尽了办法让他脸上会出现温柔笑意,可是没有。
早上弹钢琴给他听,他心情会愉悦一些。
苏倩想出了一个笨拙的方法,就是去找书本念给他听,可她懂的不是很多,就去找了普希金的诗集,哪知,木木说:“你给我念《德伯家的苔丝》吧。”
苏倩兴高采烈的去书店买书,顺便问了一下关于学文科的朋友,这本书主要讲什么,听完之后,她心凉了。
默默的换了一本,是一本情诗,她目光温柔眼里蕴含着深沉的爱意,用温柔的语调朗读着一首又一首情诗,那人突然抬起头看她。
苏倩以为木木要回心转意了,笑着看他。
木木端详了她一会儿,目光里寒冷如冰,吐出一句,“苏倩,你的爱扭曲到变|态,让我感到恶心!”
苏倩整个脸都变形了,难看又丑陋。
木木暴躁的吼她,“你能不能滚啊!我不想看见你,不想听你说话!”
苏倩手中的书啪一声落在地上,冷静下来,她做一个胆大的决定。
苏倩坐在木木的身|上,笑问:“你种了种子之后,你说,我们会不会回到原来?”
木木双手根本动不了,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嗤笑:“你会吗?”
苏倩脸红了,跑了出去,过了好几天的认真看书和学视频,她又一次重来。
木木脸色煞白,吼她:“你给滚下来!”
苏倩用食指点着唇,笑得一个春水荡.漾的笑意,“衣服还没去呢?你急什么?”
木木气得脸冒冷汗,“你给我滚!给我滚!放我出去!”
苏倩真被他吓到了,愣愣的坐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我?”
木木眸中起了雾,嘲讽的笑了起来,“如果我还喜欢你,我就是在摧毁自己的灵魂和道德。”
苏倩也哭了起来,双手盖着脸,“我想知道为什么?”
木木整个人如同面临着审判一般,说出了一句震撼了彼此灵魂又让彼此灵魂感到罪孽的话语。
苏倩从听到那一句话开始,她就是死了,心老了!
她去了一趟医院,一切如木木讲的那个真相那么残酷。
她放过了木木,是带着深重的罪孽的放过他!
苏倩脸色发白,小手发抖的给他解开锁链,哭着说:“为什么这么作弄我?”
木木脸上也是懊恼,沉默。
苏倩捂着脸哭了起来,可也不敢去抱他,问:“你想我怎么做?”
木木冷静的说:“结婚,找个好人家嫁了。”
苏倩问:“这样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木木点头。
木木不知道,她算计了婚约和算计一个人的半生,只是为了偶尔能见到他,说一句“最近好吗?”
甚至离婚也是她算计的。
离婚之后,她也不敢跟木木说,生怕他又叫她结婚。
直到离婚五年之后,她才问他:“林先生,你为什么没有结婚?”
木木听着这个客气的语气方才放心,礼貌回:“我将于茫茫人海中寻找我唯一的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可能就是因为我曾做错故惩罚于我罢了!对了,苏教授,最近生活怎么样?”
苏倩笑了一下,在内心嘶吼:“我就是你的灵魂伴侣!”脸上只是笑,“好得很。”
木木笑得友好,“那就好。”
苏倩看着周围无人,哑声笑了起来,“木木,我把黎杰恺的父亲给气死在医院了。还和他离婚了。我说了,你不管我,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木木脸色大变,转身就离开。
他没有老,只是眼里再也没有青春和单纯的光芒,也没有了她。
苏倩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从身到心彻彻底底的老了。
木木跳海,噩耗传来的那天,苏倩正念完普希金的《我曾经爱过你》。
震聋她耳边的,不是他的死亡,而是他曾说过:
——我们是兄妹。
——我不会再喜欢你,喜欢你是与整个人类的伦理道德抗衡,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也不想告诉,但如果你不知道,你不会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