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咱们边锋三少,也是这边烽镇里响当当的人物。”刘一聪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道。
菜刚上全,三人却都已经喝到微醺了。
“你这个名号,我一直不太认同。”谢平夹了一口酥肉放入嘴中:“总觉得这名称多少带着点儿乡土气息。”
“咱这叫简洁明了。”刘一聪一撇嘴:“宁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再告诉他一遍。”
“简单的名字背后,却有着深刻的内涵?”方宁思索一下道。
“没毛病,就是这句。”刘一聪举杯和方宁碰了一下:“我宁哥说话就是这么到位,不愧是要当官的人。”
听到这话方宁就很开心,又干了一杯。
“说实话,这内涵在哪儿,这么多年我一直也没弄清楚。”谢平作出困惑的表情。
“意会,懂不懂。”刘一聪不屑:“亏你还是咱们仨里读书最多的,这都理解不了?”
“简单来说,就是玄乎。”谢平补充。
“你这么说也行,咱要的是这名称背后的感觉。”刘一聪勉强认可。
其实,说是边锋三少,并不代表着这三人在边烽镇横行霸道,反倒这三人除了不学无术以外,竟有着不错的风评。
这三人虽整日游玩,但却从未做过真正意义上的坏事。如看上哪个良家姑娘强抢回家,你让这三人去做,他们都只会留下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走开。人家心里可都是自视不低的,根本不屑去这样做。
若是碰到了不公之事,三人还会仗义执言。加之平日里出手阔绰,几乎所有人见到谢平三人,都是带着笑脸的。
“可惜啊,这边锋三少,只有我一人留下,你们二人,都要离开了。”想到此处,刘一聪觉得心中堵得慌,自己独自喝下一杯,随后晃了晃脑袋,揉了揉肚子。
“聪哥,你这酒量不行了啊,怎么,许久不喝,退步了?”
见刘一聪一人独饮,谢平二人主动陪了一杯。
“呦呵,说这话我可就不服了,论喝酒我可还真没服过谁。”刘一聪一拍长袍:“今天看谁爬着回去!”
“来!”
“小爷我能怂你?”
三人就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菜冷了,也顾不上去热。他们越喝,情绪也愈发高涨。似乎这时间,都能慢慢停滞在这酒杯之中。
三人聊着,从初识,到相知,再到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最后成为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彼此意思的挚交。过往的岁月似乎在三人的言语中,变得鲜活,变得更加炽热。
在三人年幼时,原本谢平和方宁是最先认识的,那时方家便已经是边烽镇数一数二的富商,谢德武与方仕德私交也不错,给了谢平同方宁玩闹的机会,二人便如此一点点加深了对彼此的了解。
而谢平二人同刘一聪的相识,则是一场意外。那时谢平二人不过七八岁,正因闯了祸,在墙角暗处躲着,刘一聪不知何时也蹲在二人身边。看着刘一聪一脸兴奋的表情,谢平和方宁觉得,这人有和他俩成为朋友的潜质。
自那开始,天天闯祸的人,便由二人成为三人。
当然,挨打的也是。
不过三人在这一点上出奇的一致,挨打不怕,打完了,继续出门闯祸。有时候打的重了,需要养伤,那便养好伤继续战斗。
仿佛那段岁月中,闯祸就是三人最大的事业,每天睡觉前,恨不能都得琢磨着明天再闹出些什么幺蛾子。
“你们还记着,咱们初次去青林苑的时候不?”又喝下一杯酒的方宁,摇头晃脑地说着。
“哈哈,这我可忘不了。”一提到这儿,刘一聪乐呵的不行:“你看谢平每天一副正经的样子,第一次去青林苑,那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谁也别说谁啊,莫非你不是?”谢平反驳。
“最起码没你那么红。”刘一聪笑道:“我和方宁,那是接触到新鲜事物的紧张,你那脸红的,怕不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了?”
“这话没错。”方宁附和:“有一说一,平哥那天确实脸红透了,这给华姨稀罕的呦。”
“可别光说我,也不知道谁在去青林苑之前,想着取取经,竟然去向自己的爹请教经验了。”谢平冷哼一声说道。
“我那是为了万无一失!”刘一聪不乐意了:“我又不是就问了我爹一人,最后得来的经验,不还是传授给你们俩了?”
原来,刘一聪当时不知道脑子哪根弦出了问题,竟直接同刘大能询问起这件事来,结果被刘大能一顿暴揍。
三人前往青林苑的计划,也因为刘一聪需要养伤,耽误了几日。
不过最后,三人去青林苑时,还真用上了刘一聪不知从哪儿问来的经验。有没有用不说,这份人情谢平二人还是领了的,毕竟不能让刘一聪白挨一顿打。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儿。”谢平斜了一眼坐在身侧的方宁:“咱们仨从青林苑出来,坐在酒桌上,你那一副沉醉的表情,我可是至今难以忘怀。”
“那你看。”方宁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翻开了人生新篇章吗。”
“新你大爷,喝酒!”
三人再次碰杯,从白日,喝到黑夜。
今日,酒仿佛是承载着一切回忆和感情的媒介,三人在这酒中,找回了曾经的不羁,也找回了曾经的快乐。
可这快乐,仍会在这酒劲消退后,再次转化为无法重来的遗憾。
……
几日后,天还蒙蒙亮,谢平站在边烽镇南城门,望着方宁和闻风几人远去的身影,思绪出神。
不知站了多久,谢平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失落,不舍,遗憾。多种情绪汇集在谢平心中,无法具体形容出来。
小时,谢平亲近的人离开,他是会哭的。
长大了,虽然不再流泪,可心中的情绪,却一点没有减弱。
“怎么就比我先跑了呢。”谢平咬了咬牙,朝向镇守府缓缓走着。
……
两日后的清晨,谢平随父亲站在边烽镇西城门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也终是要离开了。
“镇守,一路珍重。”刘大林垂头抱拳,沉声说道。
“不必再叫镇守,刘兄,多保重。”谢德武面带微笑,今日清晨离开一事,他只告诉了刘大林一人。
谢德武怕若是大家都知道自己要离开,都来相送,自己也会生出更多的不舍之情。
谢德武抬头看去,安静的城镇,高耸的城墙,似乎在肯定着他们一家三代,为边烽镇付出的无数心血。
秋风袭来,却不冷人。
“走吧。”
谢德武毅然转身,不再去看。
一行人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刘大林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