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又是城西的火光点亮了整个黑夜，亦如十六年前一般。
废旧仓库里，一个女人正举着枪，黑黝黝的枪口远远对上男人的眉心。
男人的衣服被火燎的有些焦黄破烂，脸上也尽是烟尘，看上去狼狈极了。
可他的神色依旧冷静，波澜不惊。
他就那样看着她，眼里映着乱窜的火苗，黝黑的枪口和她的面容。
她的手在颤抖，颤抖什么？她知道他在乎她，便能为了别的男人堵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杀了他。
可事到如今，手抖又能代表什么，她难道会有一丝丝不忍心吗？
良久，他终是笑了，笑的放肆又张扬，明明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他却觉得冷极了。
他的嗓音透着沙哑，疲惫，和悲凉，“林诺，我明明是来救你的。”
火势蔓延的很快，面前的女人早已虚弱不堪。
她的眼神闪躲，不敢看向他，声音弱弱的“为什么要进来，你知道后果的。”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崩裂，猩红的眸子蕴含危险的风暴，“后果？我他妈就是知道后果，才会这么害怕如果我不进来，你就真的死在这了。”
他就那样盯着她，仿佛要把她揉进眼底：“林诺，你到底有没有心啊。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我不会原谅你利用你自己的一条贱命。你有没有想过，我死了，他就会救你吗？不会，你也会死，他已经疯了！”
“这是我欠他的，我今天进来就没想着再活下去了。”沉默许久的林诺终于开了口。“我欠他妈妈七年的养育，我欠他一条命。”
“那你欠我的呢，林诺，你还的起吗？”
“那余暖和李铭硕呢，你欠他们的命谁来给。”她终是学着他的样子也勾唇笑了笑。“余晗，你瞧，我要杀你的理由这么多，赔上我这条贱命又能怎样呢。”
“呵。”他不屑地笑了。“我说过不是我，你从来没信过。”
“那你告诉我是谁啊。”林诺歇斯底里地大喊。
“事到如今，是谁还那么重要吗。”
耳边是火焰的噼啪声，两人相视沉默。
是谁害死了余晗和李铭硕，余晗知道，却永远不会告诉她。
林诺的面上早已全是眼泪，慢慢放下了手枪，“余晗，我下不了手，我明明总想着杀了你为他们报仇，可我下不了手了。”
余晗走近她，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下不了手，我们就一起离开这吧，好不好，诺诺，我们一起活着。”
他放下了骄傲，把姿态压的极低。
谁还能想到这个男人会是鸦杀的头目。
她把头深深埋在他的颈间，压抑着哽咽，“我好累啊，下辈子一定不要再做林诺了。”
“不做了，不做了，你不是林诺，我也不是余晗，我们都有幸福的家，不会做那些错事，不会卷入夜城的风波。”
“那说好了。”
他小心翼翼的哄着她，却知晓她又缓缓抬起的右手，这片刻的温暖哪怕是甜蜜陷阱，他也认了。
余晗这辈子，逃不了叫林诺的劫。
“余晗。”林诺的声音小小的，“好好活着吧，算我对不起你。”
“砰。”余晗没有迎来想象中疼痛，手上却沾染了些许粘腻。
他的身体忽然僵硬了，“林诺，林诺。”
林诺还抱着他，举枪指向了自己的额头。正入眉心，一点反悔的余地都不给自己留。
“林诺，林诺。”他的眼角划过一滴晶莹。
“哈，你杀了我一次，又杀我第二次。你自己睁眼看看啊，你说最讨厌我，想尽了办法离开我，可现在，我们都要烧死在这，我们的骨灰会永远交缠，永远分不开了。”
仓库外。
余灿阳手里转着那串已经掉漆，磨损的珠链，面无表情看着这场火。
“余灿阳，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林组长，火势还没从西边蔓延过去，还来得及的，来得及的。”一个女人妄图闯过人墙，朝着那个男人哭喊着。
“把她带下去看住了。”
女人的手被几个男人反扣着，向车里拖去。
“余灿阳，我是警察，你不能干扰警察办案。”
余灿阳闻言，停了手中的动作，慢慢走到她面前。“吴殊警官，整个夜城都是余家的，救不救看我的心情，懂吗？”
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会后悔的。”
后悔？会后悔吗？
余灿阳想起昨天晚上。
他对林诺说：“局已经设好了，我要你亲手杀了他。”
“他已经付出了代价，你就不能放下吗？”
他好像充耳未闻她的话，“杀了他，我救你出来，你们两个人，两条命，你自己选一个吧。”
“砰。”一声枪响传来。他终于笑了笑，对身边人说：“去救她回来。”
“砰。”又是一声枪响，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手里动作一顿，珠串，被生生拽断，哗啦啦撒了一地。
从此夜城又多了一段殉情的佳话。
那他呢，他在这个故事里算什么呢，此后全世界就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吴殊也听见了那两声枪响：“余灿阳，这个结局你别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