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光景转瞬即逝,在翠绿长蛇飞速奔驰的速度下,远端的天空,逐渐有一处庞大的山谷缓缓露出一道侧影。
秦越盘腿静坐,在双腿之上,平放着日益顺手的百堂刀,在微蒙的天色下,那般黝黑的刀身,多了一份淡然自若的稳重,站远看去,秦越那本该稚气的小脸上,在百兽州将进一年的修炼之中,愈发成熟与坚毅起来。
而起面庞之上的尊贵之气,如今也是越来越重……
裴惑在长蛇七寸之处,一张火焰桌子凭空凝聚,她双指扣住一个玉杯,微微啜饮。
在发出一声赞叹的咂嘴后,转过投来望着光月录,好奇的问道:“这小子是哪个大家之后吗?为何我感觉他的气质如此……”
说道这里裴惑微微沉吟,在脑海里搜集着合适的词汇,然后狐疑的皱着眉头,“超脱?”
光月录一下子也来了兴趣,摸着胡子望向秦越,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世间大家贵后,多因环境,底蕴而孕育出尊贵之气,但那种尊贵,到底不过是环境造成,若失去环境,或因外力阻挠,终究失色,与常人之气相比,不过是养出的娇贵之气,但这小子……”
放下杯子,光月录沉了沉神,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
听到光月录的话,裴惑稍有同感的点了点头,秦越的尊贵之气很是诡秘……
光月录只是说了一半的话,而另一半,则是留给自己反复咀嚼。
其实他和裴惑的看法基本一样,如果说一个人不是由环境而造成的尊贵之气,那么势必是与生俱来,而这里的与生俱来,无疑要落到灵魂之类的话题之上去,但灵魂带有尊贵之气,在光月录这等见识之中倒也不算多么怪诞,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旧觉得不够贴近……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和裴惑一样,对于秦越带有的尊贵气,只能用超脱来形容了。
两人嘀咕一阵,最后还是得不出个所以然的结局,只能以裴惑一句,“你这个做老师的,连学生底细都不知道,真白瞎了”来结尾。
光月录轻哼一声,对裴惑的轻蔑很是不满,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孱弱的实力在裴惑面前确实不值一提,便也豁达几分,自我安慰道:“不和这臭丫头计较!”
裴惑看着秦越,不知不觉中是越看越喜欢,秦越虽没有那种凌人的俊气,让人见了便有那剑锋刺来的心动,但随着日益成长,蔓延开来的尊贵之气,给裴惑带来的沉醉倒是越来越浓烈了。
吸了吸鼻子,裴惑向着光月录靠了靠,贼兮兮的问道:“你说这小子和那丫头,怎么样?”
说罢,裴惑的视线下意识的寻找着琵狐的身影,只见她坐在长蛇之尾,仍旧抱着那本古书一个劲的钻研着。
光月录淡淡一笑,故作高深的伸出一根手指,在裴惑面前左右晃了晃,干脆利落道:“难。”
“为何难?”
裴惑不悦,被光月录这么一说,她总感觉有被轻视的感觉。
若是轻视她倒也罢了,但这种轻视的由来,很明显是指向的琵狐,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呵呵,理由有二。”
呵呵一笑,光月录也不打算瞒着裴惑,视线向着秦越望去,随即说道:“其一,因为这小子已经有了一个小媳妇。”
“?!”
裴惑眉头一紧,眼里流过一丝困惑,顺着光月录的视线看去,然后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呼声,“难怪,我说这小子怎么小小年纪意志就如此坚定,原来心中已经有了羁绊。”
裴惑两手一拍,想到秦越面对困境时的坚毅和临危不乱,忽然明白过来,如此说来,秦越不但对那小媳妇心有羁绊,恐怕羁绊还相当之深。
她反正没有见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敢这么修炼的……
眼睛一个劲的转,少顷,裴惑收好心思,还是心存侥幸,望着秦越,稍稍向光月录那侧靠去,问道:“那小子的小媳妇如何,我不认为世间有女色能比这丫头还诱人的。”
微微沉吟,光月录摸着胡子,一时间还真显然了不知所措的地步。
良久,灰白的眉毛似乎都要拧在一起了,方才艰难的挤出四个字,“难分伯仲……”
“难分伯仲?”
裴惑眉间的不悦越来越重,轻哼一声,道:“老先生,你这是爱屋及乌了吧。”
光月录无奈,云溪也好,琵狐也罢,两者都是世间少有的人儿,若是单论姿色,云溪或许要强上一根发丝的高度,但以琵狐对般天若蜜录的修炼天赋来说,日后赶上云溪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加上怜自姝玉观想法的修炼,那般魅力,恐怕世间极难找出第二人来抗衡。
但在云溪面前,两人不但能够抗衡,甚至在光月录脑海里,两个人竟然一时间都分不出个高下。
见光月录面露难色,似乎真的陷入了难以抉择的艰难处境,裴惑心中闪过一丝将信将疑的嘀咕,莫非那小子的小媳妇只能比上丫头?
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扔掉,在裴惑的认定中,这世间没有比琵狐还要乖巧诱人的存在,然后问道:“那其二呢?”
“其二,便是你的乱点鸳鸯谱。”光月录道。
“我的乱点鸳鸯谱?”裴惑不解,疑问道。
“当初你使用催情香,让那小子失了分寸,从而触发了契约禁忌,可还记得吧?”光月录摸着胡子,没好气的说道。
裴惑闻言一愣,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情,辩解道:“我那也是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是个秃头和尚!”
“你这叫关心则乱,”光月录呵呵一笑,“且不说这小子有没有对小狐有那方面的想法,就算有,在那日锁链的教训下,恐怕都丧失七八,况且以这小子的性子,你这样做,基本上是给这小子一刀切了。”
说完,光月录觉得说的不够具体,还补充了一句:“还是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的那种。”
“我……”
裴惑听了光月录的的话才知道,自己的玩笑之举,居然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一时间懊恼不已,旋即视线落到琵狐身上,闪过一丝极深的愧疚。
光月录瞧着裴惑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很是痛心的样子,心中倒是得意不已,暗道:“你这丫头现在也就实力比我强些,在阅历和见识这块,我可比你丰富多了!”
对于两者的缘分,光月录倒更愿意顺其自然。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琵狐对秦越的确存在一定的好感,但是那种好感到底是爱慕还是其他,考虑到琵狐的生长环境,光月录很难确定琵狐的母亲是否有跟她提及或者普及过这方面的知识。
至于琵狐心里对秦越到底是什么感情,终究只有她自己清楚。
对此,光月录则保持着相对谨慎的态度,若是胡乱介入,向裴惑这样,恐怕不止会伤到琵狐,若是到了最后,琵狐对秦越只是简单的姐弟之情,那对所有人都是一种伤害。
想到这里,光月录感觉颇为有趣的摇了摇头,但若是琵狐真对秦越有了那方面的心思……
“般天若蜜录……怜自姝玉观想法……呵呵……”
光月录低声喃喃,望着秦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色彩,然后转过头来,冲着裴惑开导道:“小辈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吧,你就别操心了。”
裴惑此刻垂头丧气,全然没有之前那般神气的模样,长叹一声后,看向光月录的眼神里也不由多了一丝谦恭,道:“老先生,我不会放弃的。”
光月录点了点头,不说有趣,裴惑这种性格倒也是极为可爱,然后缓缓站起,望着天边越来越近的山谷,道:“快到了。”
说完,摆了摆袖子,身前的空间微微泛起一丝涟漪,而后虚空威震,一道丈许的空间之门赫然出现在光月录身前,漫不经心的向着后方扫视一眼,缓步踏了进去。
“这是!”
裴惑一诧,低迷的面色中卷起一阵惊奇,震撼道:“引动空间!”
空间缓缓封闭,光月录轻轻的落到草地之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居然能够如此熟练的操纵空间,这位老先生曾经到底是何等境界……”
看着眼前逐渐愈合的空间之门,裴惑的面色写满了震惊,直到过了好久,才平复掉起伏的情绪。
感受到风速的变化,秦越睁开双眼,从盘坐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而后看着身旁不远处升起的空间之门,眼中同样升起一丝惊讶,但看着同样惊讶的裴惑,倒是不禁笑了起来。
看来光月录是在和裴惑的交谈中遇到不快,方才拿这种手笔找回场子。
想到这里,秦越轻声笑笑,而后背过身,看着脚下越来越清晰的景象,握紧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