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二麻子纠集张弓山匪众,于鸡公岭山脚下堵住赵三旺一行去路。当下,赵家大院护院武师张成挺身而出,经过一通厮杀后,被“铁臂银枪“罗忠一记“回马枪“刺伤右臂。
川军第一师三团长现任重庆清乡分司令刘湘打马上前与罗忠对话。可罗忠软硬不吃。刘湘不由大怒,喝道:″想必好汉是不肯给老子薄面了?“
罗忠冷笑一声,不亢不卑地道:″罗某向与刘司令井水不犯河水。你竟如此咄咄逼人,又待怎地?“
话说这刘湘十几岁时便加入″袍哥会“,在川渝境内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哪曾见过有人胆敢如此悖逆自己的。又加之这些年投身戎马,沙场征战,见多了人之生死,脾气自然变得逾是暴戾。所幸他为人豪爽,义薄云天,心怀宽广,凡事先礼后兵,以德服人。要不然早就怒发冲冠,提枪杀人了。
当下,刘湘勃然大怒,道:″既然尔等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刘某人不客气了。“转身喝道:“赵营长,还不将悍匪拿下,更待何时?“
赵敬生高声应道:“是!“掏出手枪抢将出来。刘湘随行的两名便衣警卫也相继掏出双枪冲至近前,分护刘湘左右两侧。三人五支驳壳手枪齐刷刷地将枪口对准了罗忠。
罗忠哈哈大笑,道:“刘司令这是要杀人不成?“
刘湘道:″刘某身为清乡司令,以全力清剿革命党和啸聚山林的土匪为己任。说不得,但有拒捕者,格杀勿论!“话虽这么说,但他乃″袍哥“出身,俗话说“物以类聚“,同为江湖中人,多半俱有英雄相惜的潜意识。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他内心其实并不愿就此与罗忠结下梁子,只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恩威并施罢了。
罗忠冷笑道:″好得很!我倒要看看刘司令怎生擒我?“回首冲身后一瘦长蒙面汉子道:“顾镖头,看你的了。“
那瘦长汉子姓顾名百川,乃罗忠″震远镖局“镖头,祖藉江西,早年曾得异人传授,精通各种暗器打法,尤以″夺命神针“著名,江湖人称″千手观音“。可以同时打出数十种暗器,奇准无比,当真教人防不胜防,每每片刻间取人性命于无形。是以,江湖又称“无常鬼手“。
顾百川道:“总镖头但请放心。“他随罗忠落草数月,只因习惯了镖局称呼,至今仍是不便改口。
罗忠道:″顾镖头,夺下枪支即可,切勿伤人性命!“
顾百川道:″顾某自有分寸。“说话间,双手连扬,已然射出五枚飞针。
飞针细小,形如碎发。来无形、去无影,一般人如何能够看得清楚?说时迟,那时快。五枚飞针不偏不倚,分别射中三人手腕。只听赵敬生和刘湘的两名警卫齐声惊呼,手中枪猝然掉落。三人但觉手臂酸软,再已使不出半分力气。
饶是刘湘混迹江湖多年,却哪曾见过此等神乎奇技的暗器功夫?当下亦不禁惊得呆若木鸡。
罗忠发一声喊,余下四名蒙面汉子霎时间各挺兵刃冲了过来,径直便来抢新娘花轿。看样子,个个矫健勇猛,均非庸手。
刘湘回过神来,本待伸手腰间掏枪,奈何碍于顾百川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忌惮他暗器了得,却是不敢造次。一时间愣立当场,作声不得。
迎亲队伍中除了赵府家丁、丫鬟外,多是穷苦乡亲,见匪徒来势凶猛,早惊得四下逃窜。慌乱中,有人撞及赵三旺坐骑,黄镖马受惊跃起,将赵三旺摔落地上,“哎呦、哎呦“一个劲儿痛呼出声。
二
那四名匪众其实都是”震远镖局“昔日镖头,个个武功精绝,寻常人等哪是他们敌手?有几名胆大的家丁觍着脸来护花轿,均被三招两式打得落荒而逃。
张成待要阻拦,怎奈一条受伤手臂兀自疼痛难当,无力使剑。李就要紧挥剑护于赵三旺面前,以防贼匪乘势伤了东家。
四匪抢了花轿,却不即行抬走。罗忠仰天打了一声呼哨。只见山坳处冲出一彪人马,领头的正是张弓山二当家李进雄。众人冲至罗忠身边,便即顿足不前。
李进雄吩咐四名喽啰便来抬那花轿。
刘秀珍呆在轿内吓得脚软腿酥,瑟瑟发抖。
毛哥早瞧得心内火起。他虽从未与人交过手,心内难免有几分怯意。但他心系姐姐安危,情急之下,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当下,大喝一声:″贼人休要放肆。“飞步抢出,挥拳便打。众所周知,他自病愈后,便即力大无穷,一拳挥出,当真力逾千斤。几名喽啰如何便能招架得住?当即,便有一名不及躲闪的喽啰,被一拳掼飞出去,跌于数米开外,口中鲜血狂喷,动弹不得。
守在轿旁的四名蒙面镖头,见毛哥拳脚刚猛、力大无匹,心下不禁骇然,便有两人一使单刀,一使双钩,双双攻到。
毛哥发一声喊,展开不戒师父所传的″空手入白刃“功夫,徒手便来抢二人兵刃。
二人功夫虽算不得一流高手,但在兵刃上也颇有造诣。但见二人一刀双钩舞将开来,“霍霍“有声,风雨不透。毛哥一时间竟然近身不得。
三人你来我往,转眼斗得十余招。毛哥心下焦躁,觑空待得单刀劈近,斜身避过,右手一探,抓住对方手腕,紧接着欺近身去,左手屈臂在对方肘关节上轻轻一磕。那人手臂剧痛,若不撒手,势必手臂立断。急切间不容细想,只得屈肘弃刀,退过一旁。
毛哥志在夺刀,并非真要伤他。见他撒手弃刀,正合心意。当即抢过单刀,侧身挥出,把攻向自己的双钩封过一旁。
罗忠瞧得兴起,高声喝道:″这位兄弟好身手。“王二麻子黑巾蒙面站他身后,心里暗暗着急。
罗忠道:″待我来会会这位小兄弟!“提枪上前,喝退那四名蒙面的镖头,又道:“小兄弟可有什么称手兵器?老哥哥惯使长枪,可不想占你便宜。“
毛哥只是恼他们对自己姐姐秀珍不敬,其实对罗忠也说不上有啥恶意,见对方兄弟长兄弟短的,叫得甚是亲近,也不禁对罗忠渐渐有了好感。当下答道:″我不会什么兵器。“转头到路旁折了一条四五尺长的树枝,除去树叶,在手中掂了掂,道:“我就用这根树枝向你讨教几招,如何?“
罗忠眉头一蹙,心道:此子年纪轻轻,却如此托大。好歹我罗某′‘铁臂银枪“在江湖中亦非浪得虚名之辈,你却如此小觑于我。难不成你小子当真有甚过人本事?当下冷哼一声,道:″既是如此,那就休怪老哥哥胜之不武了!“挺枪便刺。其实他哪知毛哥并未习得任何兵刃之术,所会的也只是不戒和尚传授的一套少林棍法而已。
毛哥见罗忠来势汹汹,不敢怠慢,舞动手中树枝,闪展腾挪,避实就虚。罗家枪法虽然精妙,一时间却也奈何他不得。
转眼数拾招已过。罗忠求功心切,将一柄银枪更是使得风雨不透。毛哥以树枝代棍,那树枝轻盈且短,毕竟不如寻常棍子称手,一套少林棍法施展开来,自是大打折扣,不能得心应手。又加之他临敌毫无经验,在罗忠这样一位行家里手的一番猛烈攻势下,渐渐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斗到分际,罗忠卖个破绽,故技重施,拖枪便走。毛哥先前曾见他以″回马枪“伤过张成。知道其中厉害,但他乃少年心性,血气方刚,初生之犊不怕虎,明知是计,却不惧怯。心下暗藏乖巧,假意挥棍紧追。
罗忠见他逼近,长枪回撩,突地回身一枪迳奔毛哥咽喉。
毛哥喝道:″来得好!“竟不躲避。
眼见枪尖离毛哥喉间不及数寸,罗忠吃了一惊,这一枪若是刺得实了,毛哥势必就此命丧当场。罗忠志在以枪法赢他,与毛哥素昧生平,无怨无仇,说到要就此伤他性命,心中自是千万个不忍心。犹疑间,手臂横移,硬生生将枪头斜移数寸,改直刺为斜削。
就这么缓得一缓,电光石火间,毛哥大喝一声,左臂上抬,架住来枪,右手抡棍在枪上顺势一砸,用足了十分力气。
罗忠手中长枪“嗡嗡“作响,虎口震裂,险些拿捏不住,纵身倒跃出去。
毛哥舞棍欲追。顾百川脱手打出数枚“铁蒺藜“将他阻住。,
罗忠道:″小兄弟果然好身手,老哥哥喜欢得紧!今日就给你薄面,将新娘子留下……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一声呼哨,率众疾驰而去。
三
赵三旺惊魂未定,望着群匪远去的背影,顿足道:“这帮天杀的匪众……“
刘湘过来拍了拍毛哥肩膀,喜形于色,道:“小兄弟好身手!想不到白沙镇还藏龙卧虎哇!“转头对赵敬生道:″赵营长,匪患不除,于心难安,回头安排一下,若能招安便罢,否则,全力清剿,格杀勿论!“
赵敬生心下惴惴,额际兀自冷汗涔然,低声道:″是。“
众乡亲见群匪远去,渐渐聚了拢来。刘湘吩咐起轿,吹鼓手复又敲锣打鼓,唢号齐鸣,浩浩荡荡地迳回赵家大院不提。
却说罗忠等人回转张弓山仙女洞。李进雄吩咐备上酒席,众人大刀阔斧痛饮一番。席间,说起毛哥,人皆赞其少年英雄,俱各唏嘘不已。
王二麻子抢亲不成,眼睁睁见着刘秀珍枉嫁人妻,如落虎口,心下自是愤恨难平,只把这所有的得失过错,皆归咎于毛哥身上。提起毛哥,禁不住大骂:″这认贼作父的小人。“
罗忠道:“王喜兄弟,你可识得那少年?“
王二麻子道:″岂止识得。那小子便是刘秀珍的弟弟刘湘龙,绰号毛哥。他妈的,没见过小舅子胳膊肘往外拐的……“
罗忠道:″原来如此!你自黑巾蒙面,旁人如何识得是你?须亦怨不得人家。“忍不住大笑了一回。
王二麻子逾觉气恼。但想想罗忠所言非虚,自己欲谋劫亲一事,确是未曾说与毛哥知晓,他只当匪众劫亲,自是拼死也要护住家姐秀珍,又如何怨得了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命该如此,命该如此!“
李进雄道:″这亲我们好歹也算是劫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须怨不得咱。接下来,就看王喜兄弟你的了。“
王二麻子满头雾水,道:“看我什么?“
李进雄“嘿嘿“干笑了两声,道:″赵家大院弄劳什子枪的事。怎么?你倒忘了。“
王二麻子道:″李头领勿着急,此事须得缓上数日方可。想那赵姓狗贼遭今日一劫,料必小心提防着呢?再说,此时,他儿子赵敬生也在家……还有那个清乡司令刘湘也不是善茬……说不定人家正下了套子,专等有人去钻也未可知……“
罗忠道:“王喜兄弟所言极是。李贤弟切勿操之过急!“
李进雄见说,便道:″那我们就先缓它一缓,再徐图之。“
王二麻子道:″还有就是,我们今日一闹,刘湘折了脸面,恐怕他不会善罢干休。寨中兄弟也须小心警戒为上。“
罗忠道:″王喜兄弟心思缜密,足智多谋,不如就屈尊拜为山寨师爷如何?“
王二麻子拱手一揖,讪讪地笑道:″怕是不敢当!“
李进雄道:″罗大哥说得正是。山寨正缺军师,那就这么定了。若是日后王喜兄弟为山寨谋来枪支,到时开坛再拜,如何?”
罗忠“哈哈″大笑,道:″功德圆满,寨中无人不服,名正言顺,如此甚好!“遂吩咐喽啰各守要塞,务必严密留意赵家大院动向。
四
话说赵三旺经张弓山群匪一闹,心惊肉跳返回家中,兴味索然,一张老脸阴沉沉地紧绷着,迎亲时的喜气荡然无存。虽是娶的五房姨太,但实为“填房“。一应拜堂礼节均按正室嫁娶。在院中设下戏台和宴席,不问百姓宾客,一律宴至天晚方散。
刘湘对毛哥甚是喜爱,邀他与己同席,细问之下,方才得知毛哥乃是本家,且名字中还多了一个龙字,遂调侃道:“好啊!老子单名一个湘字,你小子居然叫湘龙,是不是存心与我作对?“
毛哥道:″不敢!人皆唤我毛哥。你就叫我毛哥好了。“
刘湘″哈哈“大笑,道:″好得很,你就认我作大哥吧。就当是他妈的义结金兰,你以后就跟我混了,包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赵营长,毛哥往后就是我亲弟弟了,你要好生照料他,若有差池,老子就拿你是问!“
赵敬生笑道:″司令大可放心!我有肉吃,他就一定有汤喝!“
刘湘瞪了他一眼,一脸严肃地道:″老子说的,你有一口汤喝,就少不得我兄弟一块肉吃!“
赵敬生陪着笑脸:″对、对对!我喝汤,湘龙吃肉!“
“这才像话嘛!你若食言而肥,老子枪毙了你!“说罢,刘湘哈哈大笑。